换了往日,何修仪早就识趣的走开了,但今晚她不想走,在灵前跪下拈香毕,潸然道,“我昨晚真的是以为她已经不想死了才走的!”
“……现在说这些又还有什么用?”田宝林三人闻言,沉默片刻,到底没再说讥诮的话,只低声道,“但望她来世投个好人家,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生生世世都不要再来这宫廷里了!”
夜风从半开的殿窗里卷入,吹得火盆中燃烧的纸钱忽明忽暗,似薛嫔的魂魄在应和着这个祝愿。
而这时候,卫苏两家正拖着疲惫的身躯总结着这一日朝会上的得失--今天白天的朝会气氛非常激烈,激烈到了不只裘漱霞跟卫溪动上了手,还有四五个臣子也因为意见相左话不投机,当众打成一团。
也幸亏端化帝这段时间都没上过朝,不然皇帝现在的威信根本喝不住这些人,却是平白受气了。
不过,即使闹到了这样的地步,但实质上的进展并不大。
今天卫家公开提出推举陆鹤浩登基的提议,遭到了苏家那边的抵死反对--可以想象,卫家要给陆鹤浩的洗白有多么艰难。
而苏家支持的肃王再次受到“篡位”的攻讦,卫溪直截了当的说肃王:“之前陛下召了王爷还都,乃是为了安慰太皇太后的缘故。现在王爷回了来,除了去给太皇太后请过一回安之外,老是出现在朝堂之上算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是专门回来篡位的!瓜田李下,王爷即使心中无愧,也该晓得避讳不是?”
肃王则道:“孤乃宗室,新君之议,岂可不参与?难道卫尚书打算立的新君,竟非我陆氏子孙不成?!”
他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家族立宗子,也是要请合族人做见证的。
哪怕宗室现在没有特别有权势的人在,但群臣议定的新君,即使是走过场,也肯定需要得到大部分宗室成员的认可的--所以他怎么就不能来朝上了?
卫溪见状,又说他:“闻说昨日王爷在清熙殿不过片刻即走,倒是在徽仪宫盘桓良久,至宫门落钥才告退?请恕老夫直言,王爷既已出继,现在年纪又已经大了,成了家的侄子,老去婶母跟前,于礼不合,这是其一;其二,徽仪宫现在也不仅仅只有苏太后独居,更有许多年轻宫娥侍奉左右,王爷时常前往,难免生出许多风言风语,坏了皇室名声!”
“卫尚书多虑了!”这时候简虚白出来道,“昨儿个众目睽睽,都知道王爷并非独自前往后宫拜见诸长辈,乃是有本侯随行的。原本只打算在徽仪宫稍作停留便离开,但因为本侯之妻有孕在身,却无诰命入宫觐见,太后娘娘久不见下官妻女,心中挂念,故而多留了本侯一会,好详细打听本侯妻女近况--王爷平易近人,未曾催促--太后娘娘乃本侯嫡亲舅母,关心本侯家眷,却有什么可风言风语的?!难道天底下做舅母的关心外甥媳妇还错了吗?!”
又反过来说卫溪,“倒是卫尚书欲立庶人陆鹤浩实乃不智之举!此人虽然是先帝亲子,所作所为,却多有愧对先帝愧对宗室愧对天下之举!其他不讲,单说代国大长公主殿下及驸马自.尽,便是出自此人之手!这事儿证据雀凿,谁人不知?以侄弑姑,又间接令太皇太后悲痛欲绝,如此不孝不义之徒,岂可高踞大位,为万民之表率?!”
“若庶人陆鹤浩有朝一日当真登基称帝,有道是上行下效,届时国中逆伦弑亲之举,岂不要比比皆是?!”
“如此却拿什么延续我大睿的盛世太平?!”
“拿什么令四夷心服口服四方来朝?!”
“拿什么告慰我大睿皇室的列祖列宗?!”
卫溪则嘿然道:“当日宋卢氏供述时,燕侯亦在殿上,怎么才几天就记岔了?代国大长公主夫妇明明就是燕侯的岳母串通崔家所害,说起来燕侯之妻与宋家素不和睦,前段时间其同父异母的弟妹夭折,也不闻燕侯府有悲声传出!此事到底是宋卢氏自取灭亡,还是燕侯之妻因早年受娘家祖母、父亲厌弃,对继母及异母弟妹生出憎恨,暗中谋划令江南堂绝嗣,也未可知!”
“所以若要追究代国大长公主夫妇之死--该将燕侯之妻率先下狱,严刑拷打才是!”
“照这么说,皇后娘娘岂非也难脱干系?”简虚白闻言冷笑出声,长眉一扬,寒声说道,“谁都知道先帝在时,代国大长公主殿下对帝后每有刁难,焉知不是皇后娘娘当时记恨,存意报复?要知道当时宋卢氏的供词,可也是直指皇后娘娘!”
“如此,在本侯之妻下狱之前,是否皇后娘娘应该率先脱凤冠、解翟衣,将金册凤印交还太皇太后或太后,下狱待审呢?!”
这天的朝会就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氛围里结束了--让卫溪闹心的是,他还得抽空安排长兴长公主的下降之礼!
没办法,谁让他现在是礼部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