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皱起秀气的眉头,也改用英语问道:“我的英文本来就强过你嘛,你以前不是最讨厌说英文吗,还有,几天没见,你说话的腔调怎么变得这么古怪?”
肖阳的口语是跟着影视剧学的,又不知道原来的“自己”说话时带有何种口音,小女孩能听出差异来也不为怪,正想随口糊弄过去时,就听刘阿姨在身后说道:“文文又顽皮了,这么大了还让哥哥抱,快点下来!”
叫文文的小女孩朝她妈扮了鬼脸,不情不愿地挣脱了肖阳的怀抱,撅着嘴跑回石桌前去玩她的积木,肖阳回头看了一眼,见刘阿姨面色不虞,却不像是生气女儿的顽皮,倒似是不愿让他和她有太多接触一般,心里纳闷,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是随口客气道:“我自己来就行,不用麻烦阿姨了。”
似乎对他的表现感到奇怪,刘阿姨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堆起笑脸,说:“男孩子粗手笨脚的,干不来收拾房间这种细活,还是我来吧。”
悄悄朝文文摆摆手,肖阳跟着刘阿姨走进左首那间卧室,房间不大,墙边靠着一张用钢管、角铁和木板搭成的双层单人床,下层铺着被褥,上层只有一面光秃秃的床板,上面摆着几口老式行李箱,床头摆着一张不大的衣柜,临街的窗前摆着一张摆满了磁带和书籍的旧书桌,床对面的墙上钉着一付室内篮球框,旁边挂着一付拉力器,再加上贴得满墙都是的明星、球星海报,正属于那种典型的青春期男生的私人空间。
环顾室内,留意到钢管床靠门口一侧的床柱上凝着一片黑褐色的污渍,像极了干涸的血迹,床柱下面的地砖上也积了一小滩,肖阳心里就是一动,莫非这里就是他的受伤现场?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刘阿姨笑得有些勉强,随口解释了一句“那天急着送你去医院,忙得没顾上收拾,我去拿抹布上来”,说话间揪住正从身后探出脑袋来的文文的小辫子,不顾她大声抗议,拽着她下了楼,再也没提“滚下楼梯摔破脑袋”那茬。
结合这几天的所见所闻,肖阳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确遭受过家暴,考虑到来日方长,慢慢地总能问清事实真相,倒也不急着追出去和刘阿姨对质,去楼梯口的卫生间里找到拖布和水桶,把房间里里外外地打扫了一遍,刘阿姨拿着抹布上来,看他正在忙活,没说话,又转身下了楼。
拖洗床底时,忽然听见哗啦啦的纸张声响,肖阳弯下腰一看,最里面靠墙角的地方躺着一本杂志,用拖把勾出来一看,却是一本仅供成年人观看的《花花公子》,整本杂志自中间被撕为两半,仅书脊的部位还连在一起,封面上还印着个老大的鞋印。
结合刘阿姨刚才的态度,肖阳略一思索,便大致猜到了事发经过,敢情是正值青春期的“自己”荷尔蒙分泌旺盛,也不知从哪偷偷找来这本杂志用以“观摩、学习”,却被肖增福于无意中撞见,他这人思想守旧,性格又粗鲁,自然当场出言斥责,自己年轻气盛,多半还顶了几句嘴,老肖同志一怒之下就动上了手,这才导致了他受伤、入院,并由此引起了医务人员和警方的怀疑——也难怪刘阿姨会小心提防着不许他和文文过于亲近了。
想通了这些关节,肖阳心底那股本来就不太明显的怨气就更加淡了几分,随手把杂志扔进垃圾桶,洒扫完毕之后,将拖布、水桶和抹布送回卫生间,来到临窗的书桌前坐下,试图从上面找到一些日记或书信,想要更加深入、全面地了解一下自己所处的生活、学习或工作环境,以便更好、更快地溶入到其中。
随手在桌上翻了翻,除了一些流行歌曲磁带外,剩下的大都是些高中课本,以及几本繁体中文版的武侠小说,翻遍了几个抽屉也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等拉到右手最下面那抽屉时却没拉动,原来是上了锁。
弯下腰仔细一看,发现就是把普通的暗锁,肖阳也懒得翻找钥匙,拆开一个塑料磁带盒,将削薄而略带弹性的盒盖塞进锁头旁边的缝隙里,横向往回一勾,压住撞锁的弹舌,左手一拉把手,抽屉应声而开,打眼一瞧,里面摆着厚厚一摞笔记本,最上面压着几封书信。
信手捻起最上面一封,看封面是旧金山州立大学(公立)的公函,封签早已经被人撕开,便抽出信笺来瞅了几眼,他阅读水平有限,只能辨认个大概意思,“感谢您选择本校,但您的act和bat成绩均未能满足本校入学申请的标准,希望您来年再接再厉blablabla”,原来是一封“拒绝录取通知书”。
再翻翻来自加州另外几所公立大学的信函,内容大同小异,看来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学习成绩实在有些糟糕,放下信函,拿起最上面那本黑皮笔记本,翻开扉页,一张照片轻飘飘地掉了出来。
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彩色照片,肖阳仔细一看,似乎是一家三口的合影,男的约莫30来岁,看面目正是年轻时的肖增福,怀里抱的男孩约5、6岁的样子,应该就是幼年时的自己,二人身旁的女子身材高挑、相貌清秀,却不是刚刚离开房间的刘阿姨,想来便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了。
一时猜不出自己的生母是已经过世还是因故与丈夫离异,肖阳信手将照片塞到笔记本的封皮里,翻到下一页仔细一看,果然就是另一个“肖阳”所写的日记,从后往前翻了翻,日期倒是最近一段时间,却不是每天都记,只是隔三岔五拣重要的事写上寥寥数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