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洛翎似乎渐渐地失去意识,身边所有的周遭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她的脑海里除了那音乐,空无一切。
似乎时间在此停滞了。
祈洛翎站在一条宽阔的河流前踌躇不行,茫然望向对岸。可她必须要前往河流对岸。生命在此岸诞生,生命却在彼岸结束。河水茫茫无边,没有尽头,似乎并没有对岸。
河流的宽度便是时间,一叶之舟便是那音乐。她独自走上孤舟,漫无方向飘零在宽阔如海的河中,视线之处便是一望无垠的河水,没有陆地,只有空旷无比的天空。
她心中恐慌,用力划着浆,却感觉舟仍然原地不动,因为没有任何的参照物,一样的天空一样的河水。她不知自己是进还是退.....
永恒是短暂的,一瞬间却成了恒久。
过了很长的时间,音乐结束了。
祈洛翎从草地上缓缓站了起来,朝向那无名墓碑看了一眼。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
她的眼角余光发现柏兰德迈斯的墓碑上有处绿色的光。那处光像是一双眼晴,而且它还在移动。
祈洛翎借着暗淡的月光定晴一看,竟然是一只硕大的老鼠。它正晃动着肥大的身躯,一步一步向她走过来。快走到两脚之间,它抬起头,盯着她看。
她蹲下了身子,借着手腕的夜光手表发出的微弱光线。她看清楚它。
这只老鼠死死盯着她,那表情跟人一样,完全是不怀好意的眼神。那眼神她清清楚楚记得,那眼神就是卡罗琳娜夫人交给她十字架里看到那张冷酷丑陋脸上的眼神。那个老头的脸上的表情完全渗透到了眼前这张老鼠脸上,一模一样。
祈洛翎突然记起那名蓝衣男子的梦境,他那张脸不就是十字架里那张狡诈而邪恶的脸吗?他手持,想行凶时的神情不就是十分狰狞恐怖,透露出邪恶罪孽的表情吗?唯一有区别十字架是一张老人的脸,而梦境则是一张年轻的脸,他们的五官与神情如此相似,分别就是同一个人。
祈洛翎的脑海再次浮现那场画面。鲜红的血液向潮水一样涌了过来,涌向她,淹没了她所能看见的任何地方。血腥味扑面而来,四处弥漫,让她喘不上气了,疼痛从四面八方向她的胸腔挤压过来。
然后,血液再燃烧了,可火焰燃烧的颜色却是蓝色,像一团汽油被点燃似的。一团火焰涌了过来,将一切化为灰烬,然后变成了空旷又透明的蓝色潮水。蓝色的潮水深处却是黑暗。它一波又一波的袭来,将她包裹在浪的中央,再用力将她甩入黑暗而绝望的谷底......
当祈洛翎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房间里。她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发现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改变。空气中没有刺鼻的血腥味。天气大亮,微风从窗帘拂过,带来繁茂的花园里淡淡的花香。
她满怀狐疑,自己究竟去过森林了吗?
这时,房门被推开了,卡罗琳娜夫人走了进来,看到祈洛翎,惊讶而欣喜的地说:“你终于醒了!”
“终于醒了?”
“是的啊,你已经昏睡了二天。”
祈洛翎连忙看了看手上腕表的日期,记得进入森林的时候是周二凌晨零点,现在已经是周四。她有些吃惊,自己怎么会睡了二天?
“我们在森林那棵老树下发现你的。你闭着眼睛,躺在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树下。你昏迷不醒,像是做一场梦似的,你痛苦的蹙足眉头,有时还惊恐的大叫。我们怎么叫你推你,你根本没有反应。像是失去了知觉,但你还有呼吸和心跳。我们把你抬回到庄园。但你还是失去意识昏,睡不已。”
祈洛翎皱了皱眉头。
卡罗琳娜夫人接着说:“所以我们找了医生,医生来看过,说你并没有异样,身体有一些擦伤,没有大事。也许是你的身体陷入了创伤后应急障碍后的状态。”
“创伤后应急障碍后的状态?”
“对啊,医生说你是创伤性再体验症状,你沉睡时你的思维或梦中反复、不自主地涌现与创伤有关的情境或内容。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独自一人进入那片森林的吗?“
祈洛翎仔细看了看身上的擦伤,深深浅浅的擦痕在阳光下透明澄亮,森林里的一切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你的身体还好?“
”很好,没什么大碍。“
”那你在森林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卡罗琳娜夫人关切询问。
祈洛翎沉默不语。
她不知怎么描述在森林看到的情景。那情景也是一场荒谬梦境的一部分,甚至是自己荒谬人生的一部分。
那名神秘的光脚女人,那双邪恶恐怖的眼睛,那场不同寻常的火焰,那倍受痛苦折磨的内心。这一切都与梦境丝丝入扣。她开始怀疑梦境中的一切才是她真正的生活,而现实的生活却是那么贫瘠苍白。两者一相遇,梦境的情景具有着强大的摧毁力量,将她现实的生活毁灭得支离破碎。
她不知如何才能拯救自己的现实的生活,是不是要找到了恶魔忧伤的所有的乐章,梦境中的一切就会彻底结束吗?或许这只是一段隧道的出口,却是下一隧道的进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