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承天殿传来消息的那一刻起,禁卫军全军出动,封锁六宫,第一个被包围起来的就是东宫,江衍知道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不对劲,皇帝驾崩,第一件事情难道不是将皇室子弟聚集起来,文武百官跪在殿外宣读诏书,等到新君继位之后,再一起商议葬丧事宜吗?六宫戒严明明是不许宫人走动传递消息,怎么会把他也关在这里?
禁军统领对东宫众人的态度非常不好,命令手下将人都赶到殿外,聚集到一起,留下一队甲胄俨然的禁军看守,对江衍这个皇孙倒还算尊重,不仅退出殿外让他更衣,还交代亲信去给他端一碗热汤。
江衍不想喝汤,他只想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皇祖父驾崩,但是六叔还没回来,这其中不知道要出多少变故。
禁军统领端着汤站在殿门外,原先手里的刀放在墙角,他脸上的红还没消退,闻言说道:“公子,这和您没什么关系,您只要乖乖的呆在这里。臣,臣会保护你的。”
禁军统领的亲信呆了呆:“这,老大,方才王爷说让您把东宫的事情处理好了之后立刻去承天殿的啊。”
禁军统领顿住,改口道:“公子恕罪,臣会留下一队人专程保护公子的。”
江衍没出声,他在思考,究竟是哪个王爷能在这个时候命令起禁军统领,禁卫军是皇宫护卫,只听令与皇帝,在这个关头,说他不是想谋反?
虽然秦王手中有兵,可大多集中在东南一带,王都附近的兵力一直都是由皇祖父亲自执掌,是什么人能调动禁军?
江衍脑子乱哄哄的,一会儿在想,若是父亲,这时压根不会像他这样被关在自己的宫殿里出不去,而是大大方方的走出去,镇压乱局,平衡各方,一会儿在想,六叔这次怕是不成了,然而等他回来,看到龙椅上坐的是二叔或是三叔,会不会一怒之下直接反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除了舅舅,他在这宫里宫外连一个相熟的人都没有,但是这会儿消息怕也是传不出去的天溪之雪。
禁军统领果然留下了一队精兵,除了看守东宫众人的禁军之外,这个百人队直挺挺的站在江衍的殿外,仿佛真的是尽忠职守的在保护着他。
江衍握紧了手里的圆玉,慢慢的坐在了床沿,他垂下了头,满心的茫然。
听天由命,江衍第一次感受到了这句话的无奈。
外间的嘈杂声越来越大,大到江衍根本无法相信这是不到五千人的禁卫军所能发出的声音,他几次试图出去看看,都被低垂着头的禁军挡了回去。
消息来的太突然,又是半夜,东宫里很多人都没来得及穿好衣服就被赶鸭子似的赶到了殿外的走廊上,尤其是周宁,他只穿着一件单衣被禁军统领从江衍的内殿拎出来,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被丢在了风口,旁边正是提着刀的禁军,他无法,只能在冬日夜晚的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江衍拧着眉头:“你们即使是怕走漏消息,让他们回去穿些衣服总可以吧?”
百人队的小队正低垂着头,不敢看江衍的脸,他小声的说道:“回去是肯定不能的,不过既然公子说了,我让手下去帮他们把衣物取来可好?”
江衍虽然有火气,但是被这么温言软语的回应,再大的火也不好发出来,只能硬邦邦的点了点头。小队正像是得了什么圣旨,当即点了几个人去挨个问话,给东宫的宫人们取衣服,周宁也总算得到了一件厚实的披风,青紫的脸色慢慢的好转起来。
外面的嘈杂声中忽然夹带了喊杀声,江衍脸色微变,目光不由自主的向宫墙外飞去,小队正结结巴巴的说道:“公子,公子放心,没事的,良妃娘娘说……”
江衍霍然看向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像是汇聚了什么灵光,他仿佛在专注的看他,眼里心里只容得下他一个人,又仿佛只是诸天神佛漫不经心的一瞥,这是一种不似凡人的美,仿佛天上的明月,若是完完全全的无法企及也就罢了,偏偏他好像就站在离你不远的地方,好像属于你,却又连碰都碰不到。
小队正原本有些清醒的脑子瞬间就模糊了,他喃喃的说道:“只要七王爷登基了就好了,东宫那边不要动,里面那个人还有用……”
禁军们原先都在悄悄的瞄着江衍,闻言都是一顿,再看小队正,哪里还是平日冷峻的模样,这完全就是被狐狸精迷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的呆子,大家纷纷低下头,再也不敢去看江衍了。
江衍惊住了,要不是看到众人的神色都有变化,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又听到了别人的心声,良妃娘娘不就是七皇子的生母周婉仪?周婉仪和七皇子要谋反?东宫里面那个人指的是他吗?他们要用他来做什么?
看到江衍震惊的表情,小队正呆了一下,这才清醒过来,不过这会儿都这样了,再瞒着也没什么用,他瞪了一眼朝他看过来的禁军们,这才对着江衍说道:“公子既然已经知道了,还是乖乖的呆在这里不要动吧,我们无意伤害公子。”
周宁叫道:“你们这是谋逆!还不快把我们公子放了,镇国侯一定会……”
小队正瞥他一眼,抬脚踹在了周宁的后心,将他踏在脚下。
周宁还在挣扎什么,嘴里骂骂咧咧,小队正还要再打,却无意看到江衍双拳握紧,咬着唇的模样,抬起的手又收了回去,一个停顿也没打,对着他抱拳:“公子还是回去歇着吧,更深露重,小心身子不爱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