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姜没有立刻答应,他犹豫了一下才慢慢说道:“父亲权重,又一向厌恶于我,万一惹怒了他,怕会连累公子。”
江衍觉得自己已经是全天下最不怕得罪人的人了,六叔的事情还没有分说清楚,弄不好就是反目,得罪他手底下一两个人算什么?何况他就是他最落魄的那会儿,也不会怕区区一个二品侍郎。
江衍原本想把自己的身份瞒久一点,他还没有完全信任这个殷姜,但是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生怕他不要他了的眼神,心里还是软了下来。
“莫担心,你父亲权再重,也管不到我的头上来。你只说愿不愿意。”
若能和那家人断了,自然是好,殷姜仿佛是听见江衍的话说的十分有底气,心中也不再发虚,对着江衍行了一个礼,看上去十分感激。
然而江衍却没有听到他的心声。
这是他刚刚才想到的,根据他的经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情绪,脸上露出或哭或笑的表情的时候,心声上也会透露出来,然而从认识殷姜开始,他就从未听过他的心声,要不是他还能感觉到其他人纷乱的心绪,他差点要以为自己的能力失效了。
看来,这个殷姜也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样单纯,至少他见过的人里,除了江玄婴,也只有一些积年的老臣能有这么深的城府,不过想想也是,自小生在这样的人家,父兄又刻薄,只怕若不是心思玲珑,不知道要死上多少回了。
心思转得很快,面上江衍只是眨了眨眼睛,看着殷姜,等着他的回答。
殷姜的眼睛生得很特别,黑中带亮,江衍曾经听人说婴儿的眼睛是最亮的,因为还没有见过人世间的黑暗,但是这双眼睛虽然也明亮,却像是见过无边的黑暗之后才沉淀出来的亮,亮得惊人。
殷姜也眨了眨眼睛,说道:“我答应公子,从今以后,殷姜就是公子的人司棋的喜剧人生。”
江衍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他想要提醒殷姜这话不妥,但是看着对方坦荡荡的表情,他又疑心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只好作罢。
殷姜看来也是有搬出府自己打拼的心思的,他早就置办好了一座不大不小的院落,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恶心那对父子,他的院子离勋贵云集的东城不远,江衍看了看,惊奇的发现这里离安平侯府只有不到一刻钟的路,要是骑马更快。
殷姜说是要取一下房契,江衍也不干等着,一会儿办完事情要去看望姐姐,他特意在一边的摊子上买了两包糖炒栗子,他记得姐姐最喜欢吃的就是这个,瞥见旁边有卖面人的,那应该是个积年的手艺人了,捏什么像什么,拿在手里半个巴掌大,甚至人的五官都清晰可见。
江衍凑了过去,周宁原本是想小碎步跟上的,但是被周平安一瞪,顿时软了脚,垂着大脑袋缀在后面,周平安迅速上前,站在江衍身后。
这会儿人不多,围在这些小杂摊上的又大多是小孩子,样貌再惹眼的少年挤在里面也不再惹眼了,倒是捏面人的老汉抬头瞧了一眼,呆住了。
“可以捏一个我吗?”江衍好奇的眨了眨眼睛,说道。
老汉张了张嘴,条件反射之下,说出的话却比他的脑筋转得快得多,“客官瞧好嘞,咱捏什么像什么,什么都可以捏,捏朵花儿能招蝴蝶哩!”
和老汉的沟通比其他人顺利多了,事实上要不是江衍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别人对他究竟是善意是恶意,他都要怀疑起自己,为什么每个人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总是一副直愣愣爱答不理的样子,还有的则热情过头,简直像是虚假了。
江衍满意了,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那麻烦老人家捏一个我,做大一点的。”他看到老汉的摊子上有两种规格的面人,一种显然是打发孩子的,只有拇指长短,也不精细,还有一种则要精致得多,五官栩栩如生。
在老汉捏着面团忙活的时候,江衍看了看他摆在外面的成品,看样子都不是凭空捏的,许多衣着普通的老百姓,有的在劳作,有的则刻意的摆出了姿势,这其中,一个摇着扇子微笑的年轻公子格外引人注目。
江衍一直对人的样貌不敏感,对他来说,这个世上漂亮的人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剩下的那部分里只分长得丑的和长得很丑的,很遗憾,除了自家人,他觉得自己遇见的都是长得丑的,有时候还会遇见长得很丑的,比如江玄婴。
但是这个年轻公子真的是第一次让他感觉到,什么叫做龙章凤姿,俊美无双。
似乎是他的视线停留在那个面人上太多时间,老汉若有所觉的抬起头,顺口说了一句:“啊,是寒江公子啊,他好久没来了。”
江衍不知怎么的,把那个名字记进了心里。
老汉捏面人的速度很快,若是平时,半刻钟就能完工,但他第一次遇见江衍这样的相貌,几把小工具在那指甲盖大小的脸上刻了抹,抹了刻,就是不满意,一直到殷姜取了房契出来,江衍还傻乎乎的拎着两包糖炒栗子站在那摊子前,旁边二周,一个垂着头不吭气,一个木头似的杵着。
殷姜不是自己出来的,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衣着寒酸的青年,两人生得寻常,面无表情,却高高大大,看上去十分挺拔。
看到殷姜,江衍点了点头,等到他走近,才开口问:“殷姜,那两位是?”
殷姜笑了笑,仿佛有些局促,他不安的说道:“回公子,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两个小厮,头脑不太好,要是我丢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