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站这儿,你站那边去,你们两个站这两边……你手扶哪儿?扶这儿!都清楚了吗?到时候我喊‘一、二、三,走!’你们就使劲推,知道吧……”车夫在一旁扯着嗓子指挥家丁。
而周围的嘈杂声也愈来愈近,愈来愈清晰,有“哗哗”的摩擦声,也有低低切切的人声。
“大哥,我就说这雨天肯定能干上一票的,怎么样?这回总相信兄弟了吧……小弟我还记得书上写了,这种手段就叫,就叫什么来着……”
“叫‘趁火打劫’吧,程十三,就你肚子里的那丁点儿墨,以后少在大家伙面前吹。”
“‘丁点儿墨’就‘丁点儿墨’,总比你们一点儿都没的强,我说错了吗?我不是一时记不起来了嘛。那书上有‘趁火打劫’,我们这叫‘趁雨打劫’。”
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过后,一个略微有些嘶哑的声音道:“行了行了,都少说些话,到时候别使不上劲。”
我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心里渐渐有种不好的预感。
“珠娘?珠娘?”月映唤道。
“怎么了?”我看着她伸在我面前的手,很是疑惑。
“不是说要下马车吗?我扶珠娘下来。”月映晃了晃手臂道。
是哈,是说要下马车来着,不然他们没法推。
我将手伸了出去,握住月映的手臂,忽然心中一滞,动作顿住了。
“珠娘……”月映惑然看着我。
“你上来,月映。”我说道。
“上来?”她眨眨眼,“不是要下来吗?”
车夫走了过来,在一旁候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是要催我下来却又不好开口。
凌乱的脚步声逼近,长着杂树的山坡上陆陆续续涌下十几个着黑衣短褐的男人。
他们的年岁大约在十五至五十之间,脚上穿着草鞋,衣服因被雨水打湿的缘故显得颜色特别深。有的人头发束了发冠,用粗木簪子固定着,也许是奔波的缘故,即便是束了冠,发丝也是乱蓬蓬的。
每个人的手上都拿了一根削得尖尖的木棍。
我忙拉了拉月映的手,道:“月映你快上来!”
可月映望着来人,表情茫然,心思根本没用在和我说话上。
车夫喃喃道:“那是不是附近的乡民?他们人多,我们可以让他们帮忙推车。”
我被车夫的这一论断惊得目瞪口呆。
待反应过来时,见车夫已走到他们的面前,说道:“各位大哥,能不能帮个忙?我们的马车陷进泥坑里了,怎么推都推不出来。你看你们人多,能帮忙推一下吗?”
人群中几个汉子“哈哈”大笑了起来,其中一个道:“我辛辛苦苦挖的,哪能让你们轻易就推出来?”
车夫像是没有明白过来,依旧舔着脸道:“帮个忙吧,多谢多谢啦!”
年纪最大的汉子猛地将手中的木棍刺到车夫的襟前,恶狠狠道:“我们可以帮你们推车,但不白干。”
月映惶惑地与我道:“珠娘,他们这……这是在做什么呢?我怎么觉得,他们不像是好人……”
“我们遇着劫匪了。”我轻声道。
“劫!”月映惊呼,又迅速用手捂住了口。顿了顿,爬上马车。
我以为她是要躲进马车里来,便往后退了退,给她挪位置。
谁知她一双手慌乱却又没有丝毫停顿地解下车帘的结,然后“呼”地一下将马车盖得严严实实。
马车内又暗了下来,我透过车帘问她道:“月映,你做什么?你快进来。”我又试着要拉开车帘,可她在外头将车帘的两角都按得紧紧的,扯也扯不出来。
“珠娘,”她声音低低的,“别说话,躲好了,这帮劫匪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来。”
但你这样拦着也没用呀,他们肯定知道马车里有人。几个大男人在下边,先让他们挡一挡好了,我们同是女子,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在外边?
我心中一时感慨良多,口中说道:“月映,你进来,车夫和家丁都在,我不要你一个人在外头。”
月映没有答话,依旧按紧车帘。
隔着车帘,可以听到车夫哆哆嗦嗦的回答:“这位大哥……有话好好说,你们要是帮了我们……我们少夫人肯定,肯定会报答你们的。”
“少夫人?”一个喑哑的、陌生男子的嗓音说道。
“大哥你看,”又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那马车上坐着的小娘子看着像是个丫鬟,里头坐着的想必就是什么夫人了。”
“大哥,这是个绝好的机会!那马车看起来不错……”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他们这是在谋划什么?绑票就甭想了,绑了我们也不会有人来救的。
月映这傻姑娘,怎么还不进来?还按着车帘干嘛?
“月映!你松手!没用的……”我加重语气喊道。
“让马车上的人下来。”这声音好像是那个什么“大哥”的。
“这,这个……我得去和少……”车夫话说半截,月映突然凶道:“窝囊货!他们就没安好心!你还杵在那儿作甚?”
周围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紧跟着是几声大笑。
那带头大哥说道:“小娘子挺有眼力劲的,我们就是没安好心。怎么着?怕不怕?”
“你们少胡作非为,我告诉你们,我们家姑爷是做官的!”月映拔高嗓门回道。
人群中一阵哄笑,一个男子喊道:“哎呦!我们就喜欢找官老爷的麻烦!”
“月映!你再说我就生气了。”我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