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依旧一言不发。
我又说道:“您今日既然已经把话说出来了,我也听明白了。日后,我觉得我们还是当客客气气的陌生人吧,住在一个屋檐下,难免不会碰面,要是见着了,我依然会向您行礼,您若是不喜欢,大可不搭理我,无视我就好。您毕竟是我的婆婆,我会尊重您的。”
话音刚落,婆婆忽然扬起一只手指向我,厉声道:“跪下!”
这样盛气凌人的气势让我的心慌了一慌。
我承认,这一慌里有胆怯。我知道自己的性子一般比较平和,在与性子强势的人来往时总会处于下风,因为在对方不可一世、盛气凌人的气势的压迫下,我难免不会感到紧张和怯弱。况且,这个冲我发号施令的人还是我的长辈。
她是这个家的主人,她有权利做很多事情,而我可能只有承受的份儿。惹恼了她,也许会出现难以预计的后果。
上一世时,月映曾和我说过,若不是蓝笙阻拦,婆婆她差点将我沉塘了。以及后来,她因为莲子羹的事,让管家把我送去官府。
这些事情想想都让人觉得心有余悸。
所以我才胆怯、恐惧。
我望着她,一时拿不定应对的主意。
婆婆又呵斥道:“我让你跪下!”她冷眉倒竖,愤怒让她的面容显得有些狰狞。
说实话,我并不理解她为何会气成这个样子。她难道就从不站在别人的角度去想想问题吗?为什么她要用自己的意志去决定一切?
我以为我和她之间还是可以好好沟通的,我们之间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实在犯不着像她这样大动肝火。既然可以沟通,那就没有必要发这么大的脾气。
我何以还能如此的冷静和平心静气?
是因为自己文明过度,所以才让别人觉得软弱可欺吗?
我虽然觉得胆怯,却不想卑微屈从。
我端坐在椅子上没有挪身,回道:“我不跪,我不觉得自己现在需要向您下跪。”
她忽然猛地用手拍了一下旁边的几案,震颤地几案上的茶盏“哐啷”一声闷响,接着怒道:“你要翻天?!”
听闻这话,我突然情不自禁笑了一下。
是啊,我要翻天。
我叹了口气,说道:“您为什么老想着自己一定要做成什么事呢?若是做不了,您便要生气。佛家不是讲究‘平心静气’吗?您这样岂不辜负了佛祖的教诲?”
“大胆!”婆婆斥道,“佛祖岂能容你亵渎?你这个样子全无半点妇人家应有的温顺!”
温顺?我若温顺,岂不是让你当成软柿子随便捏?我若温顺,岂不是让你随便踩踏?
想到这儿,我不客气回道:“您误会了,温顺不是我的美德。而且,我只在应该温顺的时候温顺。”
婆婆紧敛着眉头,微眯着双眼,冷冷道:“既然你不知何为‘温顺’,那我这个做婆婆的今日便要好好教导你。”紧接着拔高嗓音道:“梅香,去把管家叫来!把这个毫无妇德的贱妇关起来,关上她两三天,看她到时候知不知道何为‘妇德’!”
果然,一言不合就动粗。
梅香得令,脚迈得飞快,嗖地跑出去了。难得有这个为主子办事的机会,她自然是要表现得殷勤些。
我心里有些发慌。蓝府上上下下的人除了月映外可都是听她的,莫说是关我了,就是弄死我,估计我也没辙。
我腾地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
还没迈出几步,婆婆就在身后喊道:“站住!你上哪儿去?”
是啊,我该上哪儿去?我的娘家在钱塘,而这里是海宁。难道我要露宿街头?我的脚步一滞。
婆婆又在身后补充道:“你今日若是敢踏出蓝府半步,那就休想再回来!”
这是要遣我的意思了?
我不怕露宿街头,也不怕被谴回娘家。
只是,我这一走,让蓝笙怎么办?他必定是会被夹在我和婆婆之间左右为难的。
蓝笙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婆婆要让雲青嫁进蓝府做他的妾侍。
倘若他知道了,会怎么想呢?又会怎么做呢?
我心里生出几分颓然。这颓然是因为我发现自己没法真正洒脱——我得受着自己心爱之人的羁绊,即便我意识到自己将来可能会因此受到伤害。
颓然这种情绪让我变得茫然起来。
虽然我明白,假使留了下来,肯定是会被婆婆关起来的,被隔绝、被囚禁,那会是什么日子,一想便知,但如果我离开了,收拾残局的人就是蓝笙,到时若婆婆铁了心不让我进蓝家门,蓝笙身处其间该如何处理?而且,这个家里还有蓝笙,我不想就这么离开。
对,还有蓝笙。
与婆婆关系恶化已经是给他出了个大难题,我怎能就这样走了,让他愈加为难?
我不能,亦不忍心。
房门敞开着,半下午的日光斜斜照过来依旧有些晃眼,天高云淡,燥热的夏风扫过鼻尖,让我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我的脚未向前挪半步。院门那儿匆匆走来几个人影,打前头的是管家和梅香,后面跟着几个男仆。
穿廊上似乎也有动静。正想着,门外探出月映大半个身形,她脸上的神情焦急又疑惑。
“月映。”我抿嘴惨淡一笑,向她伸出手去。
“珠娘?怎么了?”她迈进屋子里,握住了我的手。
“如果有人要把我们关起来,你怕不怕?”我轻声问她道。
她看了我一会儿,声音温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