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如果一个人生前是个好人,那么他出殡的那天会下雨,那是上天为他流的眼泪。

是不是因为这样,于是就有了今天的瓢泼大雨。

天色竟然还是亮的,雨也没有带来半分清凉。视野之中,全是漫漫的雨水,耳中听到的,都是哗哗的雨声。树枝在风中摇曳,无数的绿叶鲜花都被无情的打落在地。雨水浇湿了黑衣,也掩住了的哭泣。

江月容出殡的时候,荣梓孝还在病中,所以没有来。

荣家其他人都参加了葬礼,毕竟差一点,江月容就要成为荣家人了。就连杨雨诗,也出席了仪式。

回程的车上,几乎没有人说话,只能偶尔听到荣梓凡的抽泣声。

“好了,凡凡,别哭了。”荣梓义温声劝道。他的眉头紧锁,脸上现出疲惫神色,声音也有些暗哑。

荣梓凡呜咽道:“我就想不通,为什么月容姐这么好的人,就这么不好命。有些事你们都不知道,其实她在江家过得也不那么好,虽然她从不抱怨,可我看得出。她父亲重男轻女,她在家里又不大不小的,得不到多少疼爱。可就是这种情况,却长出月容姐这样一个好人来,我就没见谁能挑出她的短处来。好不容易,她的日子终于熬出头,要嫁到我们家来享福了,可又这样短命……”

吴玉珍也不禁落下泪来。她用手帕擦擦眼睛,拍着女儿的肩膀安慰道:“你也要想开些。人活多少寿数都是上天注定的。唉,月容她是解脱了。咱们也只能这样想了。”

“怎么就这么倒霉?”荣梓凡仍旧忿忿道:“日本人枪战,流弹偏就伤了月容姐,真是天降横祸不成?喜事竟然变成了丧事!”她又气愤的追加了一句:“都怪这些跑到我们中国地方的日本人!”

车上众人都沉默了,就连一向话多的杨雨诗都将头转向窗外,默默的想着心事。

良久,还是荣梓义问道:“阿孝怎么样了?”

吴玉珍长叹一声道:“他还病着,高烧不退,有时说些胡话。他亲眼看着月容死在面前,伤心加惊吓,且得休养一阵。”

荣梓义黯然道:“一会儿我上去看看他。”

吴玉珍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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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梓孝的确病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华懋饭店回来的。他一直在发冷,三伏天里,却不自禁的浑身颤抖。晚饭什么都没有吃就直接上了床。第二天母亲去他房间喊他吃早餐的时候,才发现他发烧了。

他的额头滚烫,全身冷汗,口唇干裂,嘴里嘟嘟囔囔,唤又唤不醒。吴玉珍吓坏了,急忙叫人去请医生。又给他换掉汗湿的睡衣和被褥,叫人拿冰块和酒精来降温。直折腾得人仰马翻。

期间警察上门,但他根本无法见客。碍于荣梓孝的身份和他大哥的职位,警察也只好要求他病愈之后再协助调查。

荣梓孝迷迷糊糊的,如坠云里雾里,只觉得四周白茫茫一片。他很累很累,找不到立足之地。他看到前面有一个苗条纤细的身影,想伸手去抓,却没有抬起手的力气。他心里很急,但叫不出声。

恍惚中,他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夜晚,江月容倒在了他身上,倒在了他怀里。

他第一次抱她,原来,她轻得象一根羽毛。他急了,想检查她的伤口,这才发现,鲜血已经将水蓝色的旗袍染红了半边。荣梓孝发现自己开始忍不住的颤抖,声音断断续续:“没事的,没事的……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江月容想拉他的手,但似乎没有力气,只到半空就垂了下来。“不要!”她缓慢的摇头,声音虚弱而坚定。

荣梓孝知道没用了,可他不甘心。他见过很多濒临死亡的人,他知道怀里的人现在和他们一样了。他第一次感到害怕,感到剜心剜肝的痛楚。他将她抱紧,拼命想给予她一点力量,想挽留她要逝去的生命。

江月容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我一直想和你说,我并没有真的要拒绝你。看到你伤心,我只有更难过……但我总想,我们还有时间,要等到和平的那一天……你记得我说过,我很珍惜你的。我很高兴你没事……你也要做到,你说过的……即使没有我,你也会好好的活!”

江月容的脸颊白皙、细嫩,干净得近乎透明,仿佛从没经历过一番血战,从没经历过那一场硝烟。她竟带着微微笑意,那种温暖的、有些伤感的、又仿佛洞悉一切的笑意。只是她那双原本最为明亮的眼睛里,曾经熊熊燃烧的火苗烧到尽了头,一点一点的熄灭,长长的睫毛终于永远的垂了下来……

一想到这些,荣梓孝就感觉自己象是要被吸进一个无底的漩涡,那是痛苦的深渊,是求而不得,是生死永隔!

他觉得有什么清凉的东西放在他的额头,就象是有柔软冰凉的手指在抚摸触碰他,就象是那一天,突然下起的蒙蒙细雨。模模糊糊的,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那个在雨中七彩灯柱下,有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美丽眼睛的少女。她长着尖尖小巧的下颏,喜欢垂着眼眸,浓密的长睫毛便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她的笑容如月华初现,昙花绽放,而她的身影虽然瘦削,却总是腰杆挺得笔直,如枝枝傲骨的白杨。

他怎么会认为她柔弱?明明她总有一派凛然不可侵犯的正气。她曾经挡在自己面前,独自去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他还记得她在朱主编灵堂上说过,“民不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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