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彭,我留下来打扫战场,你去吧,她在等你。”老滕倒掉自己烟锅子里的烟灰,重新又点上火,吧嗒,吧嗒又抽起来。烟雾缭绕里,石穿还是看出他脸上沉重的表情。
“她是不是……”出事了。彭石穿心一紧,一慌,手攥成拳。
“自己去看吧。”老滕愁眉苦脸,叹气道。又怕彭石穿承受不住什么似地,又加了一句:“你一定要挺住。”
彭石穿这下更慌张了,顾不得身上的伤,一脸悲戚,转身就跑。
当狗剩准备好了棉布镊子想为彭石穿取子弹时,一看,他家司令早跑了,连忙大喊:“司令,司令,子弹还没取出来呢。”
“傻小子,别喊了,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瞧,”他拍拍自己的大腿,“我这右腿里面,骨头缝里,还藏了一颗子弹呢,多少年了,我还是能走能跳的,所以啊,现在什么都比不得老婆重要哦。”
老滕对着打扫战场的士兵们大声一吼:“都给我搜仔细点,麻利的,看看有那行军壶啊,子弹啊,马刀啊,肉罐头什么的,都给我扒下来,这人都死了,他们也用不着了,咱就吃点亏,替他们用了吧,啊,不要跟他们客气,回头,多给他们烧点纸钱补偿补偿。”
“听政委的。”士兵们一块起哄。个个眉开眼笑的。你要问这些个兵蛋子们什么时候最开心,那还用说,当然是打扫战场的时候了,瞅着敌人身上有什么好东西,问都不要问,扒下来就藏自己身上。反正司令政委早说了,谁找着算谁的。
啥?不问自取便为偷?滚你奶奶的球。你有本事你问呢,看躺在地上不动的这些个地府新鬼鸟不鸟你。
“政委,你干嘛骗司令呀。”李云龙收获颇丰,只见他背上背着三把马刀,两把步兵枪,脖子上挂着俩行军壶,口袋里满满塞的都是子弹,从一死人身上抬起头来,对老滕不满道。
“你没瞧见,就你说那话,司令眼睛都红了。司令那样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你都把他弄成那样,政委,你这也玩的过了啊,回头,仔细司令削你。”
“小兔崽子,没大没小,你懂什么。”老滕脱下鞋子一下打过去,没打着,他又吼:“把我的鞋给我拾过来。”
李云龙也不敢太放肆,颠颠的给他捡起来,嬉皮笑脸的亲自给他穿上。
“我这还不是为了他两口子好。怕细妹同志心里有疙瘩,想让咱司令好好表现表现,真情流露一下,让细妹同志感动感动。你们也知道咱红军里面女同志本来就少。”
“何止少啊,简直就是凤毛麟角。”李云龙咕哝。
“这细妹至今又还没入党,是个自由人,她这要是因为那事恼了,跑了,咱们司令可就没老婆了,你说司令会不会闹心,这一闹心就不能好好工作,这一不好好工作就会出纰漏,给敌人可乘之机。最重要的是,你们听过那么一句诗没有。”
柱子嘿嘿傻笑,挠挠头道:“啥诗词俺也不知道,俺大字不识一个。”
“哼,你们还有理了,没文化就要学。趁着你们还小一定要好好珍惜学习的机会,知道吗,对你们以后有好处。自古就是武人打天下,文人治天下。你们呐,要是想以后有更大的作为就听我的。”
“政委说的没错。学,一定学,我李云龙就尊重文化人。”说是这么说,李云龙却撇嘴。他是个彻彻底底的武夫,打仗行,要让他学写个字,那可就要了他小命了呦。
“政委,被他们俩一打岔,你还没说哪句诗呢。”狗剩长得白白净净的,像个文化人,而且他家祖上本来就是卖文房四宝的,也勉强算是书香门第了,反正这小子有一点点酸秀才的脾性。是个好学的。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啊。”老滕他在这仨儿小子面前洋洋得意,装作特忧郁的文艺了一把。
李云龙嗤笑出声,嚷嚷道:“什么水啊云的,老子听不懂。老子只知道,这要是玩过火了,是要出人命的。”
“在我面前,你他妈是谁老子!”老滕追着李云龙就往细妹那跑,挥舞着自己的大烟杆子就敲李云龙后脑勺。
“啥意思呀,政委,你得给解释解释啊,你不能说一半留一半呀,这不勾搭人嘛。”狗剩也跟着往回跑。
小柱子就更不用提了,自从三小子一块合作无间,炸掉敌人碉堡以来,这革命友谊就不知啥时候建起来了,李云龙俨然成了老大。
眼瞅着老大都往回跑了,那他这当小弟的也往回跑吧,大家都跑吧。
“一句话,就是再也找不到这样的了。”老滕边跑边喊。
“哦,原来是这样的啊!”狗剩恍然大悟状。“嘿嘿,还是政委有文化。”瞅着,人都跑了,那他也跑吧。
再说彭石穿,沿着李云龙他们指的地点找过来。
借着火光,就看见他的小人蜷缩在大白的肚皮上,一动不动,大白半眯着眼警惕四周,见是他,大白这才垂下脑袋,趴地上小憩,围着细妹的大尾巴也缓缓移开,露出下面的细妹来。
凑近,这一看,彭石穿就害怕了。
细妹脸上黑乎乎的,不见一点正常肤色,身上的袄子多处被撕裂,露出里面的棉絮,本来白白的棉絮,这会儿都被血染红了,细妹又一动不动躺这里,他都故意弄出声响了,也不见细妹睁开眼看看他,他可不就慌了吗。
“细妹,你不要吓我,快,睁开眼睛看看我,咱们又打胜仗了,咱们能回去了。”
彭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