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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偷师徒

潜手做了几十年的贼偷,想想自己的经历,良心发现,后悔不迭。做了这么多年的贼,吃辛受苦、当惊受怕不说,到了如今,已五十多岁,不仅自己没有发财,有时还弄得被偷的人生活紧迫,真正扪心有愧。要是用这些精力去做光明正大的事,现在的家境,说不定比做“贼业”还要强得多。真是这样,自己在社会上的声誉、地位也会比现在好。这也叫“干一行,怨一行”;觉悟反省,君子之明吧。因此,他决心不再做贼,改做正规农民了。

潜手老来得子,夫妻俩把这不懂事的孩子痛得像自己身上的肉疙瘩一样,事事由着孩子的性子。每晚睡觉的时候,孩子手中必须抓一个铜摇铃才能睡得安稳。这天晚上,小孩手中摇铃突然掉了,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妻子赶紧下床去捡摇铃。才下了床就又上到床上来。潜手说:“你怎么这么快就捡到了?”妻子说:“正好掉在鞋囊里,我脚一伸就踏到了。”潜手凭着自己的经验说:“你快起来,我家来贼了。这摇铃分明是掉在达板(床前达脚的板)上,怎么会在鞋囊里呢?快给我找贼。”妻子慌忙起床,点了灯盏,满屋里找起来。找遍了全屋,也没见到贼的影子。妻子说:“你捏精捏怪(疑神疑鬼)的!哪来的贼啊?”潜手说:“家里你都找遍了?那灶笼里你找了没有?”妻说:“我用火叉捅了,没人。”“水缸里呢?”妻子说:“水缸里是一缸水,只飘着一个葫芦瓢。”潜手睡在床上指挥说:“你将那葫芦瓢给我揭开来。”其妻揭开葫芦瓢,里面果然有一个人。妻子说:“在这里。”

潜手听了,马上从床上起来,将水缸里的人拽了出来。又叫妻子拿来干衣服,对这人说:“你别害怕,把衣服换了。”这人战战兢兢地愣着不动弹。潜手说;“叫你换衣嘛,你怎么不换?你不用害怕,我本来也是干你这一行的。换了衣服我有话要对你说。”这人抖抖瑟瑟地把衣服换了。

潜手叫妻子烧了两份荷包蛋泡锅巴,端上桌子后,又把这人拽到桌子边坐下说:“我告诉你,今天,你到我家来,算是同行相遇呢。我要和你谈谈心,你不要过虑。”说着,他陪着这这贼吃起来。潜手说:“不瞒你说,我做这行营生(贼偷自谓行窃是做生意)已经几十年了。现在上了年纪,想想这事不该干,已经收心不再做了。”

这个被抓的贼,年纪不足三十,是大吴村的吴志。听了潜手的话说:“我还只是做头一回,笨手笨脚,所以被您抓住了。”潜手说:“就是行家里手,又能怎么样呢?偷一辈子,受一辈子惊吓啊!你想,‘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失)脚’?偷人一辈子,自己一辈子提心吊胆,劳神费力不算,家里日子总是紧巴巴地。因为,不是到了生活很紧张的时候,谁都不想去做贼;偷来的东西,只要能胡弄几天,又不想去冒险。所以做这事的,小日子没有不紧巴的。许许多多只在田里抱食的老实人,要论精明,我可比他们强多了;而他们的日子却比我过得舒畅。你说这贼能做吗?我想了很久,才决心洗手不干了。人说做这事要有本事,可是我以为,有本事也不能做;就算有本事,哪还能保得万无一失呢?”

潜手说到这里,见吴志愣头愣脑,一言不发。接着说:“你别不死心,还是要长点志气,找点光明正大的事做做为好。你如果不相信,我还陪你再做一回,让你看看我的手段。说老实话,像我这样的本事,不是我有意称大,做你的师傅绰绰有余。现在我都收心不干了,你呀,也应该改行才是。”吴志听了,连忙点头说:“是,是。”潜手说:“你现在回去,在家里静听我给你捎去的话,我还要和你同做一回,让你心服口服。”吴志说:“只要您老人家不嫌弃,我情愿拜您为师,愿意听从您老人家的安排和指教。”说罢,唯唯而别。

秋后的一天,吴志得到了师傅潜手的口信:“今晚合伙去做生意”。原来,潜手打听得离家五里的后杨村杨永孝的老太太死了,连着做了七七四十九天的丧醮。今天,醮事完毕,和尚道士都散去了,全家人是第一个安静的休息夜。潜手和吴志在接近二更时候,来到杨永孝的家旁。他们将杨家屋墙东南西北各挖了个大水牛都能够进出的大窟洞。杨家人因为连续多日的辛苦,潜手、吴志忙得乒乓作响,也不能惊醒他们的沉梦。潜手对吴志说:“你进去搬东西,我在外面接应。胆大一点,今天不会有事,今晚他家里人都像睡死了一样。”于是,吴志在里面搬,潜手在外面运;细软搬完,就搬粗杂家具;最后连桌子板凳也全搬完了,杨家还没有人知道。

潜手见屋里几乎没有东西可以搬了,就将墙上大窟洞都堵了起来。忽然在外面大嚷:“你家人都睡死啦?你家东西全偷光了啊!”杨家人被惊醒了,起来抓贼。吴志因为没有了潜逃的洞门,生生地被杨家人抓了起来。

潜手见抓了吴志,赶紧将杨家门口的大草堆点着了火,在外面又大嚷起来:“不得了啦,你家失火啦!”杨家人急急忙忙将吴志装进口袋,吊在老太公卧室的门框上,全家人都赶出来救火。潜手趁此机会到屋内将吴志放了出来,两人又合伙把杨家年老在床不能动弹的八十岁的老太公,装进口袋里吊了起来。他俩出来后,潜手说:“我俩慢慌再走,看看他家怎样处置那口袋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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