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封向京兆尹而呈的保荐信,书信上面记载着石屋里姜未晚推理的全过程,处处有理有据,当然更有姜未晚为了亲手推翻不实论证,证明圆悔为毒蛇所伤,不惜激怒季风,险些被北冥杀死的过程。事情属实,措词精炼,朴实无华的字词中把未晚荣辱不惊的形象烘托的生动,书信后面是静悟大师、聂季风、北冥、秦烽等人的签名,就连顾慎言也签上大名。
大景国反对女子干预朝政,却不反对女子用其他方式为国家效力,在大臣的联名举荐之下,大景开国皇帝还表彰过发明了花炮的女子莫良英,赐封她为大景第一女巾帼。
她不过是协助推理破案,算不上立下汗马功劳,但她的确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这封以静悟大师为发起人的保荐信,将来由京兆尹核实后,呈给世宗皇帝,她很有可能受到封赏,如果龙心大悦的话,还可以提个要求,这就是她想要的。
“今日帮了我,或许你将来会后悔的。”她低声自语,眼眸里掠过几丝感伤。今早用饭罢,她与紫苏去东厢房看望他,被北冥拒绝了,临走之前,紫苏不经意间提及了,她想要保荐信的事,也不知聂季风当时在不在屋内,最终还是让他知晓了。
聂季风站了起来,眸光幽深,高大的身影向未晚走来,缓缓地抖动着唇,似是有百般柔情萦绕心头。
阳光打在他面具上,形成一束晃动的光斑。
未晚怔怔望他,浓黑长睫无措地扇动,终是说服自己道:“聂世子与我,都是有故事的人,能暂结为盟友已是幸事一件,聂世子对未晚的帮助,未晚铭记于心。他若聂世子有需要未晚的地方,未晚必定义不容辞。”
他狠狠一震,刚要迈出门槛的脚,蓦然又收了回来,盟友,还只是暂时的,姜未晚,我还未开口,你就这般拒我与千里之外吗?
他重重闷哼一声,极为不悦。
姜未晚看他眸光渐渐黯然,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淡淡道:“世子珍重!”
她衣袖轻挥,毅然转身,清风悠扬,不带一丝眷恋。
他怔了怔,嘴角笑意凝在一处。
北冥看着他怔忡的样子,忍不住提醒道:“爷,云罗还在外面等着与你汇合。”
“她等得不耐烦了吧。是她自己要来的,怨不得别人。”季风回神,唇畔弧度扩大,笑得不无恶劣,“收拾一下,你这就扶我下山回京静养,接下去的事情,我另有安排。”
一群人准备下山,姜未晚把保荐信递给圆真,淡淡嘱咐道:“聂世子与住持的联名信,劳烦大师交与京兆尹。”
圆真颔首,接过信,领着两个和尚抬着圆悔的棺木,先行一步下山。
众人上了赶往东苑西海的马车,相国寺里发生的命案最终被推定为意外事故。
四姨娘被休弃,由陈侍卫护送到念慈庵剃度出家,与大家分道扬镳。
三姨娘自知能去东苑西海参加冰嬉大赛的,都是有头有脸面的正主儿,她一个姨娘能跟着去上香,都是托了福,如今倾冷婚配已定,小命保住了,她心中已是欣慰至极,不敢再有更多非份之想,她福了福身子,辞别众人。
“晚儿,这么多年来,娘亲对你寄予期望深厚,你莫要辜负了娘亲的心意。”华清长长一叹,跟着翩然转身,姜北却一把扯住了她。
“你等了这么久,不想亲眼看看吗?”姜北凝着她,看不出眼底的喜怒。
华清默然,泪意点点泛起。
“清妹妹,你去吧。我年纪大了,不想凑热闹,就是放心不下茜柔这孩子,才跟着来着。”洛婧递过备好的贴子,又把茜柔带到华清面前,“茜柔,这孩子我就交给你了。
托他早逝的夫君之福,洛婧被赐封为诰命夫人,自然有进入东苑西苑的入场券。如今转赠给华清,又有姜北领着,华清进去东苑西海观赛,自然没有问题。
不等华清言谢,洛婧已同三姨娘一同踏上了回姜王府的马车。
茜柔与华清同随着姜北与杜若雨上车,众人也各自上车,前往东苑西海之路漫漫,昨夜发生的事儿历历在目,亲娘被休弃,姜倾心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不言不语。
姜未晚想着季风黯淡下去的目光,心中堵了起来,她似乎从开始到现在,都只是有需要时才会想到他,就连他病了,她仍然还不忘索要保荐信。她竟是这般可恶……
姜未晚心生恍惚,一路之上,再没有刚出来时的欢乐气氛。
马车又行使了一个时辰左右,紫苏掀帘子问,“五小姐,你午膳时没吃什么东西,现在饿不饿,要不要来点干粮?”
未晚摇头,“我没有胃口,倒是有点渴了,你把水给我。”
紫苏连忙递了水壶上前去,顾自道:“今天的斋菜放了太多盐巴,难怪大家都喝水呢?”
未晚接过水,刚往嘴里倒,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蓦地一口将水喷吐了出去。
不知怎么的,马车突然停下来了,未晚隐隐觉得不对劲,惊诧道:“怎么突然停车了呢?”
车夫启声禀道:“前面的几辆马车都停了,没法赶路。”
“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紫苏跳下马车,往前走了几步,不久便苍白着脸走回来,“小姐,你照顾好自己,我不行了,我也肚子痛,我也要拉肚子。”
“紫苏……”未晚掀帘子,发现山路上都是人,捂着肚子的人。
一股不祥的感觉,隐隐在心中升起,未晚下了车,疾步往前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