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平将军收到了来自北昭军中密人的消息,称每到深夜,北昭军就会派出一队人马,往南越守军那方窥伺,意图不轨之意明显。信中写着详尽的窥伺时间,薛平往前捋了一下日期,正好和南越派出使团和北昭议和的日期,对照吻合。
他心生怀疑,难道北昭根本无意议和,之所以同意暂时休战,只是为了麻痹南越军,而私底下还做了别的安排不成?
御敌一道,诡狡多变,当大将者要虑敌深远,不可只顾眼前。他担着整个南越军的安危,有时候差之毫厘便会谬以千里,不可心存半丝侥幸。
自收到密报起,薛平接连观察了数天,发现敌军确实有些可疑。北昭军可谓是一反常态,自从两邦有了结亲之意起,北昭军不仅没有任何舒缓之态,反而更加卖力操练起来。
那个敌军主将式九微,更是每夜巡城至极晚。有时候隔着高高的城楼,遥遥望见她的身影,他都有种佩服的感觉油然而生。一个女人,说实话很多时候,他都要去休息了,可是她却依旧没有停下巡城的脚步。
薛平承认,他开始刻意找一切机会,观察她。他开始注意这个原本并未放在心上的人,即使她是敌军主将,但毕竟是个女人。或许潜意识里他对她还有些厌烦,认为和她对垒,无论胜负,于他薛平而言,都算不上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但,这个名字出现在了他亲弟弟的口中,于是这事就成了一个甩不掉的好奇包袱。逐渐积累成了一座无形的小山,有了不能忽视的压迫感。
他的弟弟薛简,是个难搞的孩子。他比薛简大四岁,可他们却像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般,言行举止没有一处谈得来。虽然说不上见面就掐架,但也没什么和乐相处的记忆。
他觉得薛简举止随性轻浮,难当重任。薛简觉得他和爹一样保守固执,不懂变通。
从前娘还在世时,家中还算是千秋各半。爹自然向着他,而娘素来偏着薛简。虽然争吵难免,但诡异的平衡却一直都在。
但是娘去世了,一切都改变了。那时候娘病得很重,她唯一的心愿就是死前能和爹见上一面,可是爹却因战迟迟未归。等爹回来时,娘已经走了。
而他的弟弟薛简,也从此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整日酗酒滋事,爹看不惯,就动用家法打他。久了,他便离开了家。
其实行前,薛简也曾露出过一些蛛丝马迹,只是那时候他心粗,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
“哥,你说我要是再不离开家,会不会哪天就在爹的‘杀威棒’下随娘去了?”
“你就会胡说。你也知道爹的脾气,吃软不吃硬,你服个软就好了,何必死硬到底,天天皮肉吃苦。”
“所以你才是他的乖儿子,我只是个逆子。”薛简一边喝酒一边和他嬉皮笑脸,“皮肉吃苦是好事,哥,你不懂。那样的疼痛才能证明你还活着,而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那时候只觉得他满口胡言,却没有想过他是在何种心情下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后来他远征,再回来时,薛简已经不在了。人去楼空,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从此消失了。将军府变得安静了下来,再也不会看到爹被某人气得吹胡子瞪眼,提着棍子满院子追打他的场面。
安静下来之后,爹似乎老得很快,有时候他自己和自己下棋,就坐在背阳的凉亭外,一整天。
有一次,爹和他喝酒,有些醉了,眼底漫上红血丝,“老天待我不薄,老了老了倒让我愿望成真。”
薛平无言,瞅着爹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不是薛简,他没有他那天花乱坠的口才。他知道爹在难过,他在思念薛简,只是他从来不会说出口。他只会在酒醉正酣时,说些言不由衷的话。
“那时候我总是骂他,若是我从来没有你这么个儿子便好了。”这句话是刚刚那句的前一句。无可奈何又苍凉。
“爹……”说完这个字,后面的安慰却不知该说什么。
“平儿啊你是个好孩子,不像他……”他爹摆了摆手,碰洒了酒壶,壶嘴倾斜,酒水溢出来桌面上一小汪儿,“心狠啊……”
其实他有暗暗找过薛简。爹以前口中那些和薛简过从甚密的狐朋狗友,那些薛简曾逗留过的风花雪月逢场作戏之地,甚至娘生前喜欢上香小住的庙庵堂附近的可租宅院,他都寻过访过,可惜一无所获。
那时候他才发现,他根本不了解他的弟弟薛简。他不是个称职的好哥哥。
那是薛简离开家的第五年。他从来没有过只言片语,仿佛这世上从来不曾有过这么一个人出现过。爹说他心狠,他也觉得是。或许他的弟弟才是个决绝的人,决定的事情便不容更改。
薛简才是最像爹的人,或许他们父子二人都不会承认这一点。但那种果决的作风,才是在沙场上征战半生的爹,身上所最突出的品质。
他是爹的长子,他继承了薛家的传统,他做了第二个薛将军,但他的果决远远不如他的父亲,甚至也不如他的弟弟。他是个领兵的人,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很多时候,都有些优柔寡断。
再遇薛简,纯属巧合。他甚至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一直没有放弃过找寻的弟弟,其实就在距离他眼皮子不远的地方。
那时候,北昭南越两军还在对峙当中。暴雪几乎封住了城门,不仅南越军,北昭军也是如此。战况异常艰苦,军中将士多有病倒者。病况突然,可未及上报,似乎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