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时候,老村长柳文财满面愁容的回到了家里,虽然刚才严厉的处罚了那些打人的村民,可是现在他依旧怒气未消。坐在炕沿上,他一声又一声的长叹着,老婆子端着一个海碗凑了过来:“老头子,别气坏了身子,吃点儿东西吧。”
柳文财瞅了瞅那碗,问道:“孩子们都吃过了?”
老婆子点了点头:“都吃了,香着呢!你也尝尝。”
柳文财接过了那个海碗,是一碗汤,看样子汤汁很浓厚,里面还飘着一些黄绿的菜叶。家里已经断粮几天了,柳文财知道,这是“特务”送来的树叶。喝上一小口,很醇厚的那种香,柳文财鼻子一酸,两行老泪流了下来。他放下海碗,痛心疾首的拍打着炕沿:“这特么算怎么回事儿啊?!”
冯冠生在方秀兰的搀扶下回到了家里,刚爬上炕头他就睡了过去。他太累了,四天四夜没有合眼,又挨了这么一顿不明不白的暴打,真不知道他是睡过去了,还是昏过去了。
方秀兰守在冯冠生的身边,从早上到现在,她的眼泪就一直没有断过,听着丈夫在睡梦中不时发出的声声呻*吟,方秀兰再也不忍心看下去,她捂着嘴冲出了家门。
干爹的坟前,方秀兰嚎啕大哭,如今,她也只能到这里对着干爹诉一诉那些委屈。干爹如果活着该有多好啊,如果干爹在,那些人怎么敢如此的欺负她和冠生?!方秀兰坐在干爹的坟前,揉摸着被扭的酸胀的胳膊,在心里将那些不知好歹的村民咒骂了一千遍、一万遍……
冯冠生的那一觉睡了一个昼夜再加一个白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了。吃着窝头,方秀兰对他说起了那天早上他昏迷后发生的事情,听完后,冯冠生嘿嘿的憨笑着:“我就说了嘛,好人不会总受冤枉的,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这回你信了吧?”
方秀兰有心反问他:那咱们受得委屈、挨得打又怎么算?可是,她知道丈夫受了委屈,不想再给丈夫的心里添堵,犹豫了一下,她没有把那些话说出口。
饭后,方秀兰收拾了一下碗筷,冯冠生惬意的往炕上一倒,又恢复了他标志性的坏笑:“媳妇儿,快过来让我好好搂搂!”
方秀兰腼腆的一笑,顺从的偎到了丈夫的怀里。
冯冠生畅快的一声叹息:“今晚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明天进山!”
“什么?!”方秀兰从丈夫的挣脱了出来,吃惊的问道:“你……你还要去?!”
冯冠生憨笑着点了点头,方秀兰气恼的说道:“不行!他们那么对咱们,你还要帮他们?不行!我不让你去!”
冯冠生笑了笑,伸手想将秀兰搂进怀里,方秀兰扭动着身子甩开了他的手,冯冠生思忖了一下,问道:“秀兰,你还记得咱们入党宣誓的第四条是什么吗?”
方秀兰愣了一下,小声回答道:“不怕困难,永远为党工作。”
冯冠生又问道:“那第五条呢?”
方秀兰红着脸,有些委屈的回答道:“要做群众的模范。”
冯冠生笑了:“那你觉得眼下村民的困难,是不是就是党的困难?帮村民渡过难关,应不应该是党员的工作?咱们所做的,是不是正在成为群众的模范?!”
方秀兰噘着小嘴点了点头:“那……那你也得休息两天再去!”
冯冠生搂住妻子,叹了一口气:“不行啊!上次去的时候,藤钱儿已经开始有些枯黄了,要赶紧抓紧时间去抢回来,过几天天一冷,恐怕就来不及了!”
方秀兰妥协了,可她不依不饶的说道:“那……要去也行,我得和你一起去!”
冯冠生看着怀里的妻子,笑着点了点头。
在接下来的那段时间里,他们俩儿马不停蹄的奔忙着,他们在与时间赛跑,与天气赛跑,当然,也是在与饥饿赛跑,成批的藤钱儿被搬运回家中,然后再趁着夜色送到村公所的门前……
虽然劳累,但是方秀兰的心里是甜的,她知道,自己是为了人民,为了党在做这些。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是个“更合格”的党员了。
第二年,第三年,大柳村人依靠藤钱儿奇迹般的度过了“三年困难时期”,虽然食不果腹,但是自从有了藤钱儿,大柳村再也没有饿死过一个人。
大柳村人在心里感念着冯冠生和方秀兰的恩情,但是,两个人“老牌特务”的身份却令他们望而却步。想来,那一定是一种很特殊的情怀:崇敬着,感恩着,却又疏远着……
但是那又有什么呢?方秀兰很自豪的认为:共产党人的付出,是不求任何回报的!
一九六二年,大地仿似苏醒了一般,勃发出了它隐忍了三年的春意盎然。冯冠生和方秀兰蹲在自家的菜地前,看着地里刚冒出尖儿的嫩芽儿,他们笑了:在这场与大自然的交锋中,共产党人胜利了!
那是丰收的一年,也是感恩的一年。那年的大年三十,饺子已经出锅了,冯冠生抱出了一坛干爹窖存的酒,今晚,他想和秀兰好好喝上一碗。
俩人刚端起酒碗,外面却传来了一阵鞭炮的鸣响,听声音,好像是……就在门口。冯冠生赶忙放下酒碗跑进了院子里,方秀兰也紧张的跟了出去。院门外,一串长长的鞭炮还在噼啪作响,可是门外却空无一人。鞭炮声中,小两口笑了,天真而欢喜的笑,就像两个孩子。
待到鞭炮放完,冯冠生拉着方秀兰准备返回家里的时候,却意外的在门旁发现了一个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