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更失态甚至是流露出丑态的模样他都见过,早已不会因皇帝的情绪不同而导致心情有什么起伏。
当然,皇帝不高兴的时候他会小心一些,却也仅此而已了。
龙椅上的这个人早已被他看透,什么真命天子,至尊光环,金口玉言,在他看来,连屁都不是。
他敬畏的,仅仅是这个人所掌握的权力而已。
李世民大声咆哮着,却大多是在痛骂杨慎夫妇,这皇宫并不是什么不透风的地方,甚至连他的一言一行都有起居郎记载下来,他还不敢大骂智清大师。
这当然不是他惧怕老和尚,只是还要依赖对方给自己帮忙,故而不敢得罪而已。
良久之后,他终于平静下来,记起另外一件事,他向刘刚问道:‘胡太清到了哪里?’
刘刚躬身大道:‘启禀陛下,胡御史跟随运粮队伍刚刚到达冀州不久。’
运粮队伍因为要运送太多的粮草,车马牛畜这些东西的行路速度十分缓慢,甚至比之大军行动还要慢上许多,胡太清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也是跟随大队行动,再加上户部官员们收购粮草的时间,故而过了半个多月他也不过刚刚到达冀州而已。
李世民又问:‘这胡太清在路上的表现如何?可吃得了苦?’
为了赈济灾民,李世民早已催促负责运送粮草的官员要加紧赶路,想必这一路上的颠簸不在少数,胡太清一介文弱书生,李世民还真担心他是否会因为体力不支而病倒。
“这倒是没有”刘刚答道,他小心翼翼的回答李世民的问话:‘陛下有所不知,胡御史强行霸占了两匹用来运输粮草的牛,乘坐马车,一路上并无颠簸之苦。而且...’
人们说话,听众往往担心那些好话之后的“但是”,或者是那些难听的话之后的“而且”,李世民虽然是皇帝,也不能免俗。
他本来听闻胡太清强行霸占了拉粮车的牛之后面皮就已经在不断抽搐,此刻发现后面竟然似乎还有更严重的事发生了,不由吼道:“还有什么事,你一并给朕说出来!”
刘刚低声道:‘这一路上有许多门阀世家的子弟给胡御史送礼,他统统都来者不拒的收下了,礼物有许多,胡御史到达冀州时,已经整整装了十大车,用数十头驴马拉着。’
“乱臣贼子!”李世民一脚狠狠将旁边的书桌给踢翻掉,那胡太清昔日在朝堂上是何等的慷慨既让,信誓旦旦的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向自己保证一定不会允许赈灾粮食向外流出一丝一毫,可是现在呢?刚刚到冀州,这一路上他便收受了世家门阀们整整十大车的粮食,十大车啊!若是用来装粮食,得救回多少人?难道还能指望这样一个与世家门阀狼狈为奸的家伙去监视那些人?
自己真是瞎了眼睛,竟然选择了这个狗才去监督赈灾!
“陛下,要不要微臣去将他拿下,逮回京师问罪?”刘刚杀气腾腾的道。
李世民微微摆摆手,否定了这一提议。
当初是他力挺胡太清去冀州赈灾区行使监察职权的,为此甚至呵斥了杨慎几句,言他心存偏见,公报私仇,还对胡太清那番慷慨激昂的表态称好,此刻再去将这人拿回京师,那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李世民的脸皮当然不薄,但是却也不想成为朝廷上的笑柄。
他有些疲惫的向刘刚挥挥手:‘下去吧,记得朕交代过你的事,要是找不到人,别怪朕辣手无情。’
“是”刘刚心中一颤,知道李世民指的人是谁,连忙答道:“属下一定尽心竭力。”
他向李世民躬身行了一礼,慢慢退出了御书房。
李世民这时已经恢复了平静,毕竟已经掌控天下数十年,养气功夫还是不错的,他指着地上被他盛怒之下砸碎的那些瓷瓶碎片向小太监道:‘将这些收拾好。’
“是,陛下。”小太监不敢怠慢,出门去叫了几名宫女和宦官进来,将地上的东西很快收拾干净了。
“去将大皇子叫到朕这里来。”李世民淡淡吩咐道。
“是,陛下。”小太监应了一声,离开御书房,前往大皇子所在的漱芳斋。
漱芳斋中,大皇子正在仔细的观看手中的竹简,这是朝堂各地呈给李世民的奏折,这段时日来他可谓是春风得意,自从半月之前李世民将他叫到身边开始言传身教,并且让他接触奏折的时候,他就知道夺嫡之争已经落下了去帷幕,父皇选择了自己作为继承人。
初始之时他很是兴奋,一连好几天都兴奋的睡不着觉。
后来,当他从这种亢奋的情绪中恢复正常之后感到很是惶恐,害怕令父皇失望,使得自己这接班人的地位出现变数。
这些时日以来他很是勤奋,每天睡觉的时间都很少,一直在分析朝中的局势,观看父皇传给他的奏折,认真学习。
这段时日的学习让他充分认识到自己以往的肤浅无知,那曾经武力清洗各大门阀世家的提议在现在看来太过可笑。
这时,殿外走来一名老太监,他跪下向大皇子行礼道:“主子,小公公前来传旨。”
国朝固然不行跪礼,但是那是指平民阶层以上,奴仆则不在此列,老太监身为皇室家奴,面对大皇子这个主子自然不能不跪。
当世兴起的许多门阀世家即便在奴仆中也已经废除了这一礼节,然而皇室却将其一直保持下来了。
讽刺的是,当初废除跪礼的正是李氏开国太祖李云龙。
皇帝身边的小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