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蹲在坑边,看着里面那具森森白骨。
她看了一会儿,又转头去看王力,却发觉他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
王力见她看过来,忙不迭地别过头去看着另一边。
隔了片刻,王力突然问了句:“你只有半颗心?”
玫瑰不由坐倒在地,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王力,你中邪了?还是染风寒了?是不是觉得头晕眼花?”
王力拍开她的手:“没事,我随口问问。”
玫瑰狐疑地看了他几眼,突然有了好兴致:“如果我说,我只剩下半颗心了,你信不信?”
王力斜斜看了她一眼:“你觉得我会信么?”
玫瑰一摊手:“我也是随口问问的。”她站起身,拂了拂身上的灰:“除了这具骸骨,这地底下恐怕还有别的,你是不是也想一具一具都挖起来看看?”
她转过身走开两步,想了想又回过头来:“我去那边的莲池边上坐坐,你自己慢慢在这里想。想不通的地方,或许我能告诉你一个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王力低头看着那句骸骨,没有伤痕,似乎死前没有受到一点伤害。可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这宅子会有这么多怨灵?
他想起沈婉君和沈碧君两姐妹,她们长得如此相似,但又能让人一眼就认出这对姊妹。
沈婉君之前说过的那些到底有什么用意,是警示,是驱除,还是一个陷阱?
沈老爷既然会在这里葬花,应该也见过这具骸骨,他为什么从来没提起过?
他用剑鞘将一边的土重新覆盖在骸骨上,突然想到,这里土质这样杂乱,定是时常挖掘翻搅的缘故,而这森森白骨埋得这样浅,恐怕还埋了不久。
沈家搬到流水镇的日子也不短了,他们可能确实不知道宅子里曾有人暴死,但这具骸骨的由来,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想理清思路,却怎么也不能将一件又一件的事连在一条线上。
王力站起身,漫无目的地在庭院里走了一圈,果然看见玫瑰坐在莲池边上,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把鱼食,往水池里抛去,鱼儿摇动尾巴游过来争抢。
他走过去,站在玫瑰身边。
玫瑰喂了一会儿鱼,笑着问:“我能听懂鱼儿说的话,你相信么?”
这句话她在进墓地的时候就说过了。王力差不多清楚她说话的时候必定是真话假话连在一起说,十句话中至少有一半不可相信。比如这句话是随口乱说的,那么下一句必定有几分道理,再下一句可能就是真话了,最后一句话又定是胡编乱造的。除非他失心疯了,否则就不会把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当真。
玫瑰叹了口气,幽幽道:“你果真是不相信的。你不信我听得懂鱼儿说话,却会相信有人能懂得鸟语,真是奇怪。”
这句话正说中了他心中所想。王力不动声色,淡淡道:“沈二姑娘看上去不像会骗人的,何况有些人身负异禀也说不定。”
“这两位沈姑娘是同胞姊妹,我看也是这世上最不相像的姊妹了。就算是刚见过她们的人,也能一眼分辨出谁是姐姐,谁是妹妹。据我所知,同胞姊妹的性子不至于相差那么多,除非她们两人的境遇大不相同,但她们自小就在一起。”
王力点点头:“就算长得像,还是会有不一样的地方。”
午时一过,沈老爷便到了庭院,神色谨慎,笑着问:“王公子,不知事情可有些进展?”
王力看着他,沉吟道:“进展是有,只是……”
沈老爷立刻正色道:“只是什么?”
王力知道自己已经摸到一点端倪了,却又有种始终被牵着走的感觉。他不能总在暗中观察,所得的猜测,不管编得多圆,依旧还是猜测而已。
“我感觉到西南角的怨气最重,就循着过去,结果发现草堆下面有具尸骨,埋得很浅,看起来埋的年数还不长。”他慢慢道来,果见对方的脸色剧变,嘴唇嗫嚅,欲言又止。
王力微微一笑:“自然,在下只是天师,不是捕快,也不想追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沈老爷你也不希望自己身边总跟着一股怨灵罢?”
沈老爷脸色苍白,许久才道:“这件事,其实还要从老夫的发妻说起。老夫的发妻是彝族人,依照那边的习俗,人死之后都是拾骨葬。”
王力听他一开口便是毫不相干的事,更是莫名其妙,却还是耐着性子听下去。
玫瑰本来已经转身回客房去了,听他这样说又折回来。
只听沈老爷继续说:“拙荆一家在彝族中有些地位,彝族中很多有地位的人家都会巫蛊之术。她刚嫁入沈家的时候,她告诉我,她是家中唯一不会巫蛊之术的人,所以家中长辈才没有反对我娶她入门。”
“拙荆嫁入沈家之后,思乡情切,于是我便打算搬到彝族那里住。在那里,我见过一次拾骨葬。那时候,族长刚过世,他的子孙们将他的尸首直接埋在屋后的地里,只挖了一个浅坑,每日用滚水浇在土上。我那是第一次见,惊骇莫名,而我们中原人一定会买了厚木棺再入土。”
王力越听越莫名其妙,只能道:“汉夷习俗大多很不相同。”
“这样每日都浇些滚水,过了两三月之后,尸首就腐烂了,滚水一浇之后骨肉分离。彝族人再把填埋尸首的坑挖开,将白骨取出来,用罐子装了埋到山上去。据说那些养巫蛊的彝族人留下的尸骨里也有蛊虫,用这个方法可以不让里面的蛊跑出来。”沈老爷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