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庄太后面色一沉问道:“你先是提及纳兰性德,而后提到江南才子拜见皇后,到底要说些什么?”
两句好不搭边的话,往往就有密切的联系,而且这些联系,往往能够把人推向绝地。
“今个阿玛进宫看臣妾,对臣妾说索额图,穆里玛,还有那个曹华成,均向皇上推荐纳兰性德让他去江南做江南织造,还举荐曹寅去做盐运使,隆科多调去江南做河道总督,京中的九门提督换了个叫花子出身的吴六一。老祖宗这也太不合体统了,皇上又不认识吴六一,一定是皇后举荐的。”若雅低声说,孝庄心中苦笑,吴六一是查伊璜举荐的,并非皇后赫舍里氏。
这事情孝庄知道,也对此人的才能颇为看重,但是皇上一直没让补缺,也没有下放,孝庄便知道,皇上的意思是留着大用。
“老祖宗,所有会见过皇后的江南举子,现在都滞留京中,莫不是在等皇后主子的什么筹谋?”若雅低声说,孝庄心中苦笑,若雅跟自己的姐姐雪兰一般无二,什么都要拔尖,为了拔尖可以杀人,心思细腻,言语灵巧,可是其心不故。
当年雪兰丧夫,哲哲姑姑怜惜她介入宫中,她为了荣华富贵居然勾引皇太极,皇太极见雪兰美貌无双,便宠幸了她,雪兰明着拒绝,实际勾引,事发之后,哭天抹泪的,皇太极从没遇上过那种会为了他寻死觅活的女人,于是便一头栽了进去。
自此以后,紫禁城就没有宁日,兰贵妃一哭,比九州烽烟动静还大,哲哲姑姑因此训斥兰贵妃,就给皇太极打了,自那日之后哲哲姑姑就一病不起,三个月后殡天了,所以孝庄便不能看董鄂妃,因为董鄂妃也和兰贵妃一样爱哭,一样可以把顺治玩弄于鼓掌之下。
“老祖宗,绝非臣妾有意构陷皇后,而是自古后宫不可干政,皇上处处顺着皇后,听慈宁宫里的人说今天,咱们皇后剪了皇上的头发,和自己的头发绑在一起,天大的事皇上都一笑置之。”若雅冷声说,孝庄脸色一冷,心道:你在她大婚当日寻是非,皇后宽容饶了你,还封你为皇贵妃。如今你阿玛连同班布尔善合谋造反,毒死皇后的玛父索尼,皇后进宫依然是处处容让,人家结发连理关你什么事?
剪发缔结白首之事,孝庄当年也和多尔衮做过,两人爱了一辈子最后也没有长相厮守,顺治逼着孝庄处死多尔衮,摄政王甘心赴死,否则的话,以顺治之能要能斗得过多尔衮才怪。
“皇贵妃,缔结白首也没什么大错,虽说这剪发是不吉利的事情,可是皇上和皇后也是结发夫妻,跟旁人不一样,你明白吗?”孝庄低声说,此刻是收买皇后的时候了,因为博尔济特氏已经靠不住了,过去博尔济特氏不管做什么,骨子里没有谋反的意思,也不敢威胁皇上和她。
可是今次却完全不同,他已经狼子野心表漏无疑了,索尼之死,孝庄是一定要追究的,因为这是杀死允臣的一个理由,如今同室操戈已经难免,骨肉亲情再也保不住了,但如何让允臣再度发难,量两罪同诛呢?
“若雅,你年纪也不小了,这性子也改改了,六宫暂时你还管着,但如果你还是处处为难皇后,哀家就要夺你的凤印了。”孝庄沉声说,端起青玉案几上的菊花茶轻轻地抿了一口。
这是华妃特地准备好送到慈宁宫的,华妃钮钴禄氏十分的细腻体贴,端庄文静。
“臣妾知道了。”若雅低声道,瞥见跪在外殿的赫舍里就觉得不入眼,皇后还真的打扮的跟个六宫之主一般,凤印在谁手上她不知道吗?
“你先下去吧?”孝庄淡淡的说:“皇后,你也回去吧,哀家找你也没什么事,你记住你和皇上感情好是对的,可皇上不是你一个人的。”
赫舍里心中气愤,她被扔在宫外足足半年,刚回宫,皇上在她那里还没半个时辰,老祖宗就来传话,还这样教训,是不是有些太过头了?
“臣妾遵命,老祖宗好生歇着吧。”赫舍里轻声回道,便起身坐着凤辇而去,慈宁宫外大雪漫天。
紫禁城内银装素裹,那纷飞的白雪如同尘世最华丽的忧伤,此刻宫中爆竹声声,烟花似锦,可是浮华过后空无一物,就要黄昏了,夕阳淡淡的带着一种金黄色的明媚,赫舍里的心中百味陈杂,她又回来了。
烟花殆尽之后,绚烂至死的花海将云层淹没,她亦无憾。经年之后,她要在这里留下她的名字,或者她的性命,将在天空下寂寞中徘徊。
赫舍里淡淡的一笑说:“起驾。”
她心中有些幽怨,皇上估摸着已经走了,如果她只是个答应,或者常在,就不会心存埋怨,可是她身为一国之后,母仪天下,权利没有,恩宠也没有,她连亲人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