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陈兄自便,在下实在没这般才智。”
“哦?李兄莫不是瞧不上这等轻词艳曲,不屑共作?”
“这……怎么会?当真是不曾写过……”婉贞心中不禁叫苦,题为相思的文章,倒是第一次要作,让她怎么写得出来。
梁振业道:“不会写就学着写么。状元郎不写怎么都说不过去。鸨母,快拿笔墨过来。”那鸨母自然欢天喜地地让人拿了笔墨到跟前。
陈玉泉微微一笑。提笔写道: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
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
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①
齐家疏见了,点点头道:“一寸相思一寸灰。真是好诗,玉泉兄高才。”
“齐兄莫要见笑,快写你的来看。”陈玉泉比众人早识得齐家疏,也是因为听闻的齐的才名。又比较熟络,故此亲近许多。
齐家疏笑道:“我不及你,让人家空害相思,还故作无事。乃是个薄幸丈夫。”说罢,也提笔写道: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②
却是一支曲子。但其中之意,却是暗指四美之一的韵竹前段时间与陈玉泉的交往。再加上之前的打趣,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当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陈玉泉见了,脸上微红,晃作若无其事看向别处。
只有婉贞还没动静,她拿着笔,眉头紧皱,不亚于大堂中的那些初出茅庐的少年学子。沉吟片刻。还未得两三句。这边,已有两片佳作完成,其他客人的文章也都陆陆续续送上去了。虽然不想写,可逼到这份上也不能轻易就罢。额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抬手拂去时,摸到衣袖,一下子想到之前师兄掉下的那片纸。
终于舒了一口气,便把之前的句子略加改动,写道:
春蕾绽放春叶蓬,恋曲如花绽春声。
相思本是无凭语。浮华世外幸此生。
此时正是暮春时节,如此写正好应景。婉贞放下笔,交了卷。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听到东面房中,铮铮几声琴响,大堂上顿时鸦雀无声。熟客们都知道,凝梅姑娘善应和琴韵品评辞文。
婉贞等人这桌正好可以望见东面房的桃红纱窗前,一个身影正在抚琴,旁边另有两人站立。
叮咚如泉水般的琴声中,婉转又略显淡然的声音吟唱道:“飒飒东风细雨来……”
正是陈玉泉的诗句。西面房的那兄妹二人听了,也不禁点头称赞,果然是佳作。相思一题虽泛,但能作得这等高情雅致,实属难得。
下面还在奋笔疾书的众人,也都纷纷停下笔侧耳细听。
一曲终了,那女子轻声说道:“陈公子此诗确是高作。只是我等女子,春闺思愁,愁变愁了,却也不哀。”言外之意,诗中哀愁尚重,不合心意。
陈玉泉听了,微微一笑,也不答话。
少顷,琴声又响,这次曲调轻缓,略带愁思。另一个声音唱到:“平生不会相思……”
西面房中,弈兰笑道:“原来她们都在那边。现在这琴是韵竹弹的,而每次评诗都少不了奉菊。”
“刚才是谁?”
“刚才弹琴的是奉菊,评诗的是凝梅。现在弹唱都是韵竹。”弈兰答道。
“不是琴棋书画各持一艺吗?”少女问道。
弈兰道:“说是这样说,不过是为了凑个趣罢了。琴棋书画大家自然都要学,只是有个高低上下而已。像书画并成的梅菊二人,论诗词绘画,谁都不逊色。不像奴家,只懂对弈一门而已。”
一曲终了,另一个女子笑道:“写成这般,也真显出齐大才子高才了。正中那些小女孩的心事。”
另个女子轻声嗔道:“姐姐……”婉贞等人都识得,这是韵竹的声音。
又是那个婉转淡然的声音说道:“雅俗共赏,文思细腻,此曲清新可人,相思之中自有一缕幽香,果然不负公子才名。”
齐家疏摇摇纸扇,朗声回道:“多谢姑娘称赞。不知姑娘最合心意的是哪首?”
琴声又响,没有回答。和刚才不同,这次的琴声疏远清幽,不复之前的艳丽、华美。大有高士隐客之风。这曲子不像是从楼阁之中传来,倒像是山涧之间随着清泉缓缓流出。
陈齐二人相对而视,不知谁为翘楚。他两个自负才高,又有fēng_liú俊朗的美名。乃是不多得的青年俊才,料想佳人必会眷顾。
大堂中人也都议论纷纷,猜测今天凝梅姑娘是否会露面。要知道,如果没有十分合心意的,姑娘很可能现身甚至不出声。而之前已经有三个月。四花魁任何一个都没有评诗论文了。不知今天是否能有幸一睹芳容。
而本来还在写的人,此时也都停下笔来。有刚才的两篇佳作在先,谁还会争着丢脸面?论雅论俗,论高情论哀婉谁能盖过之前的文章?也只好作罢,好好听着学吧。
那琴声不断,几个跌宕回复之后,有人能听出,凝梅姑娘必定又有佳作要评。
果然,那清淡的声音再次传来,非是吟诵。却在轻唱:
春蕾绽放春叶蓬,恋曲如花绽春声。
相思本是无凭语,浮华世外幸此生。
曲调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