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刑恐吓之下,孙星像竹筒倒豆子一般不分轻重地道出了不少东西,看来连撒谎的力气都没了。十日前,就是众将聚在帅帐的那天,魏雁辉曾问过元帅的饮食情况,有什么忌口或是爱吃的。孙星回答说,左帅如今服用的药,忌大补和热气的东西,别的都还好。平时饮食也算清淡,没什么特别的。后来副帅郑涛也问起左帅的起居身体,自己也都如实汇报。而每次被问完后,那两位大人都有打赏,孙星自己也很欢喜。觉得这两位定是十分关心元帅,或者是想讨好元帅大人,才这样事无巨细地询问的。当然,这事儿他没再跟别人提过,至于打赏的钱,他自然也却之不恭地收下了。再有,元帅的亲兵张恒也被他们问过话,孙星见了不敢过问,估计也是同样的内容。
婉贞沉思片刻,让人将孙星带走,随即召唤了张恒。
张恒带到后依然沉稳,看着周围散落的刑具也没有什么表情。
这是追随左帅十年的老兵了,形容气度都十分沉着。对付他可就跟吓唬市井少年的手段有所不同了。
婉贞没有急于问讯,审视着堂下之人。
公堂上一片肃静。
“张恒,”良久,婉贞终于沉静地开了口,“你究竟为什么要给元帅下药?”
张恒顿时一怔,脸色忽红忽白。
梁振业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惊奇,他怎么就敢如此断定?下药之人一定他,而不是刚才那个杂役?那个杂役的话颠三倒四的,李宛居然采信?但瞧这模样,似乎又说中了。
“本官本不相信孙星的话,但他言之灼灼,有理有据,让人不得不信。本官知道,你追随左帅出生入死十年光阴,但没料到最终竟然真是你做的手脚。如今人证物证都在,连东西也搜了过来,无论你招与不招,此案已经定案,也无须用刑了。”说罢,婉贞将一根人参丢到堂下。
张恒见了人参,脸上的神情又是惶恐又是自责,忽然拜倒在地,大声道:“大人容禀,小人有话要说。”
“讲!”
“确实是小人将人参加到了元帅的药里,但那并不是小人初衷,小人也并不想害老元帅啊!天气渐冷光阴愈短,他老人家总担心会力不从心。正巧此时副帅郑涛将军将这盒野山参送给我,只求我转送给元帅,让他老人家享用。我开始不肯收,但郑将军说,他因作战不力被停了职,如今正在懊恼,又见左帅日益消瘦,心中担心,只为元帅能够保养身体,日后免了他的罪过。小人本是疑惑,但见他说的诚恳,大概也是想让左帅消消气,便说回头将野山参献上去。副帅却说,他不图留名,让我悄悄地将人参加入汤药或是饭食当中便可,事后有功再表,无功就罢了。若老人吃的好,还需要别的东西,到时再将他说出来也好。小人听得,觉得也有几分道理。那野山参也是极为名贵,给左帅补身体,自然是好的。至于郑将军想讨好元帅,也是常情。小人职位卑微,也没有分说的余地。副帅又答应事成之后将小人的儿子编入御林军。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小人的儿子也要子承父业立志从军,可小人实在不想看他驻守这苦寒之地,就希望他能编入驻守京师的御林军,不光荣耀也能享享福。这也是不得已。小人万万想不到那野山参竟害得老帅如今缠绵病榻!若不是前日德云说起,小人到现在都蒙在鼓里。小人虽然无知,但确实铸成大错!望大人能够体谅,网开一面。小人不想家中妻儿老小无依无靠,也不想老元帅失望啊。”
婉贞与梁振业对视一下,梁振业微微点头。事情已经一清二楚了,婉贞随即冷静一笑,喝问道:“你想拉上皇亲国戚来分担罪名吗?可有证据?”
“小人家中已经收到了郑将军的手书,就是将小儿举荐进御林军的文书和信函。”
这倒可以算个证据。不过到时郑涛要是推脱,也有借口。他们这个借刀杀人果然做得高明,刀不是刀,借的人又意想不到,若非仔细查证,谁能想到左帅的病因,竟会如此蹊跷。
婉贞又细细地追问了几句,张恒答得都算清晰可信。婉贞最后说道:“事关重大,本官还要仔细查证。若果真有此事,本官会酌情斟酌的。”
***
“你说,李宛他们会不会已经发现了?”入夜,魏督军的营帐里,两人正在对饮。郑涛想起白天那一幕,总觉得不大自在,于是放下酒杯,问了一句。
“慌什么。李宛?一个小小的新科状元、四品官,能奈你我如何?”魏雁辉指了指郑涛,又指了指自己,“弹劾世袭侯府的公子,他敢以下犯上?那就是逾越!李宛前一阵子刚因越职被赋闲了几个月,还没学乖?”
“可我听说,那个杂役和亲兵都被收了监,没有放出来的意思。按理说,就是真偷东西,打几军棍也就算了,况且还是左帅身边的人,回头左帅问起来,如何回答?李宛敢不放他们,想必是问出什么来了。”郑涛仍是有些忧心。
魏雁辉道:“可惜,就算问出了什么,证据呢?证据何在?没有证据就是污蔑皇亲国戚,死罪!哼,送人参我们可是一番好意,人参能有什么问题,那是我们孝敬老人家的东西。是手下人不懂事,才弄错了!”
“可左帅自己说过要忌口,我们都听到了,那天在帅帐里,李宛、梁振业还有凌霄和杨中庭他们也在。一定是因为这个,他们才起疑的!若是传出去了,特别是传回京城,只怕上面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