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贞来到卧榻前,老人家已经重新躺下了,有些微弱地笑道:“听到振业说起你的一些事,果然名不虚传,能抢白小侯爷和魏督军的人,也就是你了。”
长者面前,婉贞不好意思地道:“打扰左帅休息,是下官的不是。”
“哈哈,他们这些武官嘴拙得很,哪有你们这等口才,老夫听着倒是很是开怀啊。”
婉贞笑了笑。老人家继续说道:“李状元这般相貌和才干,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十几年前远征突厥,当时我是护国将军的副将,后来的户部尚书陆明峰也是军需官。我平日和文官不大对付,开始也有点嫌那陆尚书有点啰嗦,不过不打不相识,后来倒成了很好的朋友。陆明峰当时有个女儿,算起来,如今也是你们这般的年纪……”
梁振业在一旁听了,笑道:“您老人家怎么了?莫不是想给我们这位状元公定个亲事?”
这番话听在婉贞耳中却不一般。原来左帅与父亲是旧时,如今见到她甚至能提到她父亲,老人的眼力非同一般。三家案之后梁陆苏三人之名深为朝中人所忌讳,如今老帅毫不掩饰自己与陆明峰的交情,其刚强硬气可见一斑。婉贞当然没有打算说破身份,只是笑道:“不妨事,左帅您赶快好起来,回头梁振业给您做上门女婿。”
梁振业手上一顿,脸上略窘,“喂喂喂,李兄莫要扯上我……”
这样话的家常,倒让左帅更加高兴了一些,连连笑道:“他小的时候就被家里定了亲,可不行了……哎,当年的三家,如今可能就剩下了梁振业一人了。李状元啊,你的才智性情都与那位陆大人有几分相像,想那陆明峰老弟当年也是少年夺魁,意气风发。你……哎,你自己多多保重,年轻人莫要太露锋芒,切记切记。”
此言一出,旁边的梁振业也半响无言,只是用余光打量着李宛的神色。
婉贞突然意识到,老人凭着敏锐的感觉可能察觉到她与陆家的渊源,又因为不好明言想问,只能这般相劝。如今军权旁落,自己若再是恃才傲物,只怕会落人把柄。婉贞心里明白,这是老人家的爱护之意。她握住老人的手说道:“您好生将养吧,平常身体这么硬朗,一定会很快好起来,到时候我们就一举歼敌、班师回朝。”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似乎也有些困倦了。婉贞和梁振业连忙将其扶下躺好,打算就此告退。临出帐门前,婉贞偶然瞥见桌上一物,顿时心中一动。
那是摆在角落里的一个灰陶痰盂,盛放的是过滤掉的药渣。都说久病成良医,婉贞最近大病初愈,又每日被德云耳提面命地要保重身体,对药理医理也有些了解。那堆药渣里,婉贞细细看过去,分辨出了几种药材。
婉贞见四下除了梁振业以外并未其他人,老帅已经闭目休息了。她沉吟片刻,从袖中抽出一条手帕,俯下身,将一些药渣包在了手帕里。
梁振业见她如此行动,加之神色谨慎,悄声问道:“有什么不妥么?”
婉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道帐外说话。
出了帐外,婉贞问道:“左帅这些天的饮食和医药都有何人负责?”
梁振业念了几个名字,都是左帅平日的近身服侍的侍从。婉贞这些日子进出帅帐,倒也认得出几个。
沉思片刻后,婉贞道:“我有个猜测,但现在尚无法确定,不好明说。唯一能信任的,也只有你罢了。左帅这些日子的饮食菜谱、用药情形你去详细打听一下,列个单子拿给我。这些侍从都是什么出身背景,最近和谁走得近,也打听一下。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查出什么,但总好过蒙在鼓里。”
梁振业点点头,两人心照不宣。他自然也觉得左帅病得蹊跷,难保不是外因。李宛行事向来缜密,若是他二人联手,或许能查出个子丑寅卯。
“这药……”
婉贞垫了垫手上的药渣包,道:“这药,药性犯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