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脑袋出了问题,程迦艺的心里就总有一种特别不安,特别不知所措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强烈,强烈到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就算有叶卿云陪着,也睡得很浅。故作的镇定和开朗,假装的没事和玩笑,一旦统统松懈下来,就被不安裹得牢牢的,神经紧绷着,生怕自己会出什么差池。
她觉得自己大概很怕死。
所以当初只是从床上跌下去,也会跑去拍ct。
不过怕死的原因,她也很明白,归根结底还是有“牵挂”。
被舒航背叛,离家出走的时候,她是有想过死的。其实,从更早以前,舒航逐渐对她冷落开始,她就多多少少有些寻死的念头了。当一个人无论做任何事情的时候,脑海中都深深地思念着另一个人,可那个被思念的人,却连一点怜悯也不会给的时候,是真的会有生无可恋的感觉的。
那时候的程迦艺,画设计稿的时候想舒航,开会的时候想舒航,看书的时候想舒航……做每一件原本喜欢的事情的时候,都会想着舒航为什么不那么爱自己了,于是那些本身让她开心的事情,全部都因为这忧伤的深思而变得沉重,不愿意再触碰。
被她知道有另一个女人的存在,在时机上也许是好的,在她精神崩溃前,给了她一个岔路口,去重新审视自己的过去,要么放不下他,彻底放下自己,要么放下他,重新活过来。
独自在外的那一年时间里,有好几次她坐在酒店高高的客房窗台上,喝着酒猜测着坠落下去的瞬间会是个怎样迎风的感觉。
大概跟在游乐场里面玩空中飞人差不多吧,勇敢地一蹦,然后是自由落体时逆着气流胸口被狠狠堵住的一阵心悸。
这感觉,她不喜欢。
游乐场里她还是偏爱茶杯呀旋转木马呀摩天轮这种比较“温和”比较“文静”的设施,唯一还算可以接受的略“惊悚”的,也就只有过山车了,还得是那种下降落差并没有那么大的类型。
要不是有一次舒航想玩空中飞人,而这个项目必须要两人一起,他威逼利诱把她拐上高空,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去体验自由落体的感受。
还记得那一次,舒航拉着她的手让她陪他排队,逐渐随着队伍挪到中间的时候,含笑逗问她:“要不要也上去试试?比过山车恐怖不到哪里去……”
程迦艺拒绝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可是脚步越往前,却越发觉不大对劲,依稀听到工作人员说着什么,这个设施为了平衡起见,必须要两个人一起参加之类。
设施下面,已经有胆量大的女生,因为同伴不愿探险,而独自站在前头,等待另一个同样也落单的游客。
程迦艺单纯地歪着脑袋问:“你等下是不是也要再等个搭档?”
舒航坏笑:“不如你陪我?”
程迦艺坚定地拒绝:“不要!”
离设施之间,就只隔了两组人了,胆量大的女生还没有等到搭档,舒航继续坏笑着逗程迦艺:“你看,再这么下去,我就得跟那个女生绑在一块儿了,你不介意?”
程迦艺抬眼往女生的方向瞄了一眼,挺青春亮丽一姑娘,于是咬着嘴唇低着头,小小声地嘀咕:“你可以等下一个男生嘛……”
舒航:“你觉得这儿这么热闹,工作人员会放着两个人不捆起来,让他们各自杵这儿无休止地等下去么?”
程迦艺那时候的占有欲还是很旺盛的,小醋坛子也是很满的,两只手往舒航的手臂上一抓,立马撒娇起来:“那你不要玩这个了,好不好?去玩那种可以一个人玩的?我都陪你排队!”
舒航:“可我看这个挺有兴趣的,就想玩一次。”
程迦艺鼓着腮帮子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舒航继续哄道:“就陪我一次?这个没你想得那么可怕,而且我们两个绑在一块儿,我一直握着你的手,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程迦艺狐疑:“……?”
舒航哄程迦艺自有一套,看她已经有点犹豫了,就又加了把劲:“或者,你可以把它假想成电视剧里那种亡命鸳鸯走投无路一起殉情的画面……”
舒航还没有说完,就轮到他俩了,程迦艺迷迷糊糊脑补着他描绘的浪漫情节,不知不觉已经随着舒航跟工作人员的牵引,上了高台。
直到被结实地跟舒航捆在了一起,她才回过神来反抗,奈何早已来不及,舒航大大的右手用力地握紧她纤柔的左手,鼓励地说:“闭眼,跳!”
程迦艺本能般听话地随着他一起跳了下去。
堵着胸口的气流,让她连惊呼都失了声。
睁开眼转头,却迎上舒航近在咫尺的温柔容颜,和着风声一起传入她耳中的,还有一句软到能把她的心融化的:“我爱你。”
是了,除了令人喘不过气的心悸,从高处跳下去之后,确然还有抛开全部烦恼后的身心畅快。
那些想着索性一了百了的夜晚,随后浮现脑海的,必然是父母哭成泪人的模样。
这就是牵挂了。
这些年,她算不上多么得孝顺,因为有哥哥在,她用来陪父母的时间就很少,可是亲人之间的爱和牵挂却不会断,让她一想到父母亲抱着自己的遗像哭到一夜白头的画面,眼泪就忍不住扑朔扑朔地滚落下来。
那些她拿着水果刀,抵在自己纤细的手腕上的瞬间,也无一例外被脑海中母亲的容颜逼退到失了力气。
有时候觉得自己想太多不好,胡思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