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笃信基督的妻子,因为红十字会粮食问题,和他爆了一次激烈的争吵。冯焕章一向对妻子很敬重,可是这次,他不准备退让。
只有他自己清楚,现在陕西的财政处境是何等艰难。包围鲁产的工作,推行的很不顺利,陕西基层被山东渗透的厉害,自己的查封工作还没进行,真金白银就被人弄走,剩下的都是些不值钱的破烂。一部分工厂不敢动,一些敢动的,又没有收益。陕西财政,已经宣告破产。
帐面上只有赤字,口袋里除了不值钱的省钞,竟只有不到二十个大洋。即便是冯焕章带兵素以穷字为精要,不让士兵看到钱,以免其逃跑,但是这种财力想要维持部队,也万难办到。
必须搞到钱,看着从土围子里向外搬运大洋和粮食的士兵,冯焕章如是想着。眼下直鲁组成联军,公开反段,拒绝承认徐菊人的法统。两下摩拳擦掌,局势一触即,陕军的站位,就变的至关重要。
两方都认定,自己不是向赵,就是投段……难道他们都忘了,天下还有个孙先生?又忘了,共合是谁一手缔造的?
或许他们真的忘了吧。自从前金退位开始,整个国家成了个多头怪兽,不管是出身北洋的将领,还是曾经,出过建立民住国家誓言的同志,大家都想要做不穿龙袍的皇帝,是该有个人站出来,帮他们回忆一下,曾经有一些人,为了这个国家倾家荡产,流血牺牲。他们想要的国家,可不是今天这样的怪物。冯焕章不是筹码,而是牌手。
来自共合正府的特使,已经来了几批,徐又铮在很早之前,就与冯焕章进行过联络。正是得到了陕西永远支持正府的承诺,达成对山东用武的意向后,徐又铮才敢肆无忌惮。
现在西北局势,孙新远名义上是西北数省的大盟主,但是实际上,对于西北几省的实际控制力,还说不大好。借着这次段赵之争,孙新远似乎想要有所作为,最少也是排除一部分异己。其以公开声明支持正府,谴责直鲁联盟的分裂行为,并组建了三个骑兵师的兵力,随时准备协助正府作战。
作为其名义上的下属,冯焕章很清楚那三个骑兵师的成色。都是甘宁青海本地豪强、地主以及教以其部下组成的临时部队,名义上的编制是三个师,实际人数说不好。装备既劣,纪律全无。所到之处,不是放抢,就是杀人放火。即使徐又铮,也不指望那些部队能挥多大作用,真正能派上用场的,还是自己一手训练的陕军。
但是,正因为如此,冯焕章反不急着表态支持谁,他要等一个足够让自己动心的价格,才能做出决断。
正如徐又铮需要自己,山东同样需要陕军支持。以直鲁而抗北方,明显势单力孤。他相信,只要自己愿意出兵援鲁,不管是抓商人,还是杀几个跟山东有姻亲的地主士绅,赵冠侯都不会真的动怒。
不但如此,他还得朝山东要一笔物资才行。资金,粮食,武器弹药。只有补充了这部分物资,陕军才能有所作为。陕西经过连番战乱,已经不是养兵之地,必须打出去,才能有一处生存空间。
太阳刚刚下山时,与士兵一起吃大锅饭的冯焕章,忽然得到消息,京里的使者又来了。这次来人,也是曾经在滦县起兵的战友,算是旧识。两下颇有私交,一见冯焕章的饮食,就皱起眉头
“焕章,你堂堂一省督军,怎么就吃这个?这回,跟着段翁干,该吃好的喝好的,过几天舒坦日子了。陕西地穷民弱,难养大兵,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他手上拿的,是段芝泉亲笔签的委任状,由段芝泉任命,内阁通过,特任冯玉璋担任河南督军。原河南督军赵傥就地免职,交军法处议罪。
“赵傥在河南,拒绝向总里效忠,还勾结粮商,偷卖粮米于直。这种行为,等同资敌,所以总里已经下令,将宏武军解除武装,并追查赵某责任。这次,我们解决山东问题,不是为了抢地盘,而是为了统一国家,各省督军,将以德才兼备者任之。仁兄之操守才干,总里向来赞赏有加,以河南督军许君,正是大用之兆,兄长应早做决断,不可自误,时机不等人。现在属意这个职位的人很多,耽误下去,须防有变。”
冯焕章未置可否,只在心里冷笑:我在武穴通电反战,段芝泉恨我入骨,如果不是局势不妙,怎么可能让我开府洛阳。他问道:“老兄,咱们是老交情,你不要拿假话哄我。我问你一句,现在正府的军势如何?”
“我们以正府讨伐不臣,人心所向,四方皆愿出兵勤王,讨伐乱臣贼子。实不相瞒,奉军二十七、二十八两师,正准备过山海关进京。山西阎易山,愿意倾省之军出娘子关讨贼。安徽以三师一旅陈兵蚌埠,虎视徐州。张绍帅再次出山,于京城布声明,号召旧部,徐州不久必乱。四川大军十万以王基灵挂帅,亲抵宜昌,剑指武昌,吴新帅坐镇松江,配合江苏,虎视东南。湖南罗重轩与原鲁军旅长吴辛田通电反鲁,想来两湖之地,已不复为鲁军所有。直鲁叛逆四面受敌,不战自败。正府边防军以及京畿护卫部队,亦有十余师之编制,正面战场,亦是泰山压顶的局面。冯将军带兵到河南,正合四面围困之局,鲁军岂有不败之理?”
冯焕章道:“原来如此?果然,人心所向,势无可挡。冯某心里有数,容我三思。”
打走使者,他直奔军中的祈祷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