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卿纤细修长的手指,在木匣上戳着“王翁,你的所有电报,我都看过。还好,你走的并不太远。自难民入鲁开始,你似乎与扶桑人就生了严重分歧,给他们提供的情报,与真实情况存在较大偏差。包括我们的大力丸……你似乎忘了告诉扶桑人,我们鲁军自己从来不吃?”
“扶桑人之前说用兵船在海外晃荡,只是施加压力,不会真的动武,又说武力只是手段,帮助黄种人摆脱白种人的殖民才是目的。我被他的鬼话诓了,以为他们说的是真的。可是他们赶着难民到我的家乡,与我的同乡抢饭吃,这口气我怎么忍?只是那个时候,再想后悔,也来不及了。我知道,自己应该去自,可是我没这个胆量。说来不怕十格格笑话,我这人胆子小,怕死的很,还希望你们查不出是我,能让我糊弄过这关。可是让我再跟他们像过去那样合作,也是办不到的事。所以我只好给他们真假混杂的情报,三分真,七分假,关键的地方,自然不会有一句实话。这谈不到立功,只能算赎罪。大力丸那个东西,我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东洋人骗了我一次,也该我骗他们几回,这样才公平。王某本来就是毒士,不是善人。毒士的话,不能都听的。他们愿意信个毒士,是自己够蠢,活该被我骗。”
“就像这次济南?扶桑人想必也是听了你的情报,认定济南的防务空虚,才会派了支部队间道入济南,想打个措手不及。”
王鹤轩点点头“他们要我务必搞清楚这个情况,那我就给他们这个消息。我相信,现在鲁军的弟兄,已经在路上了。王某侍主不忠,坏了幕僚的名号,但是总算还对的起桑梓,没彻底投到东洋人一边,死了以后,可以入得祖坟!十格格,我跟大帅一场宾主,也算是投缘,只可以有始无终,就别让我们见面了,我没脸见他。你慈悲,赏我个痛快。”
毓卿摇摇头,掀起了木匣的盖子,将电报底稿取出,里面却是一张船票,外加一张存单。
“这是一张五千元的存折,钱不多,但是省着点花,也够你用几年。虽然王先生你成了我们这个团体的耻辱,但是第一没有拉帮结派展更多的叛徒;第二,主动检举了一批下线,虽然用的是左手写匿名信,可惜冠侯对于笔迹学有研究,能看出是王先生的手笔;第三,王先生在最后关头,还是清楚自己的立场,知道该站在谁一边。冲着这三条,我不赶尽杀绝。你离开山东,我就当什么都没生过。”
王鹤轩看着存折和船票,呆呆的沉默了良久,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哈哈,大名鼎鼎的十格格,山东有名的女屠户,人称是孝钦再世,居然也有心慈手软的时候?十格格唯一一次手下留情,居然用在王某身上,却是荣幸之至。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辜负十格格的好意,王某告辞,格格和大帅,都要珍重……”
自从当了议长,王鹤轩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早回过家。他没有家眷,家里只有个家生老仆。王鹤轩将五千元的支票放到老仆手里
“你在我家干了一辈子,未曾求我为你办过什么事,也不曾拿我什么好处。这五千块,算是我报答你的,等打完了仗,赶紧回老家吧,老胳膊老腿,回老家过几天好日子是正经的,我这用不着你。对了,再去给我炒几个菜,好多年没吃过你的手艺了,想尝尝。”
从酒窖里,王鹤轩取出自己珍藏的贵州茅台,等到酒香在书房里蔓延开,他将酒高高举起,朝着虚空中一晃“邹老、李兄、老夏。咱们四个一起辅佐大帅,可惜我要先走一步了。你们三个,好好干,别学我这个不长进的。”
酒放到口边,王鹤轩犹豫了片刻,随即骂了一句“没用,怎的这么不爽利。”仰头,将一碗酒喝去了大半,酒碗随手一丢,在地上摔个粉碎。看着远方,他喃喃道:
“大概该开打了,好好打,给东洋鬼子点颜色看看。共合了,中国不再是任他们拿捏的软柿子,也该给他们点厉害尝尝了……马王兄赠我的饯行酒,大家共饮这太平讴,长亭送别咱就拱拱手……”
是日,山东原议长王鹤轩心脏病突,于家中病逝。山东全省举哀三日,以示哀悼。
千佛山,白马山一线,枪炮声震天动地,弥漫的硝烟,遮盖了阳光。五色战旗上下翻飞,身穿蓝色军装的北洋士兵,呐喊着,与身穿黑色军装的扶桑骑兵,展开一轮又一轮的撕杀。
为了行动迅,奇袭济南的部队,全部为骑兵。炮兵人数极少,火炮也都是便于携带的两磅轻炮,有王鹤轩担任内应,扶桑人并不担心破城的问题。根据已知情报,济南外强中干,城内大部分为苦力民夫,并不具备战斗力。部队都已经派到前线,留守的只有少量卫队及警查,不堪一击。
不料,迎接他们的,并非是警查、消防队组成的临时部队,而是一个建制完整,兵种齐全的步兵旅。6斌于燕晋联军进攻山东时,以一个团的兵力反击,直入山西省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