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惊动了寂静的夜,其他卫兵这时已经忘了寒冷,纷纷举起步枪,瞄向开枪之人。可这声枪响如同一个信号,四面把方,无数身影忽然出现。他们与井部敢死队一样,也是外穿羊皮袄,依靠伪装色隐蔽。所不同的是,他们并没有选择埋伏在某个位置,而是伪装前进,直到这时才突然出击。
没有喊杀,也没有多余的对话,只是单纯的杀戮。进攻者一水持左轮手枪,竟都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在恶劣的天气里开枪,依旧保持着良好的命中率。几排弹雨扫过,警卫排已经伤亡过半。
井侠魔的侄子井虎,拼命用身体挡着叔父,大喊道:“叔,恁快走!您在,军就在!快走!”
进攻者的推进异常迅速,警卫排已经彻底被打的崩溃,但是靠着对主官的忠诚,依旧拼死反抗,没有人投降,也没有人逃跑。警卫兵忍着伤,拼命的爬向一个柴草垛,想要点火报警。可是他刚刚来到柴草垛旁,一股巨力从身后袭来,将他撞的向前跌扑。手枪顶在了他的后脑上,随后就是一声枪响。
杀人者解决了这名警卫,看了看柴草垛“不就是想要报信么,我帮你点!”
事实上,即使没有点火为号,在寂静的晚上,这样密集的枪声,也足以惊动井部伏击部队。王振武惊叫道:“不好,司令部!敢死队,给我来!”
敢死队员离开预定位置,向着山包下拼命的冲过去,隐蔽已经没有意义,相反,他们举起了灯笼照明,同时也是对进攻者的警告。等他们赶到时,井侠魔正被三名警卫搀扶着退下来,山包上的枪声已经变的稀疏,显然警卫排差不多都报销了。
“杀回去!快杀回去!”井侠魔并没中弹,一见援兵到来,立刻指挥部队转向山头。这时,那小山丘已经化为火海,进攻者不但点燃了柴草垛,还将燃烧的柴草四下丢弃,把井侠魔的临时指挥部也全部烧毁。至于这些袭击者本身,却如同幽灵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追!”王振武大喝一声,带着敢死队向山下冲去。这些关中刀客身手敏捷,在雪夜之中,只穿着草鞋,脚板冻的生疼发僵,却依旧健步如飞。攻击者逃的很快,但是刀客追的也并不慢,追逐的游戏,持续了大概几分钟,前锋就已经有了接触。
与所想象的不同,攻击者逃跑,却并不意味着怯战,追击也不是简单的追杀。敢死队的前锋,以为自己将能替死去袍泽报仇,将行凶者一网打尽时,却发现自己也成了猎物的一部分。
枪弹,从四面八方打来,密集如同雨点。这些羊皮袄并不能抵御枪弹,位于第一排的关中豪杰,在枪声响过之后,便长眠于这无边的雪夜。进攻者的人数似乎不少,留守后路的哨兵显然也被摸掉了,所以对于这么一支部队的调动,井部竟是一无所知。
王振武也觉得一阵气馁,大喝着亲自带兵又冲上去,这些敢死队都已经做好牺牲准备,提着刀向前,顶着子弹冲锋。敌人的火力很猛,排枪的密集程度,在关中的战场上还从未见过。敢死队连冲两次,都是只冲到敌人身前,就被打了回来。这些人不但枪弹打的快,肉搏拼刺也不逊色,敢死队竟是占不到便宜。
情况似乎不大对头。王振武发觉,自己面对的,大概不是一支小规模的偷袭队伍,而是成建制的人马。单纯靠敢死队拼杀已经不是办法,急忙又调动了一支部队上来增援,想要迂回到这些伏击者的侧翼攻击。可是迂回部队只行动到一半,兜头,也是一顿排枪打过来,这一路,竟然也有兵。
井侠魔这下也有点疑惑,这两下的战场上,自己投入的部队已经超过千人,竟冲不动敌人的防线,这支偷袭的队伍有多少,他们是怎么来的?埋伏肯定打不成,只能改伏击为正面战争,所有的伏兵离开预定位置,向着鸣枪的地方增援。
可是其中一部分人,已经站不起来。寒冷的天气,单薄的衣服,让这些士兵没来得及血洒疆场,就已经含恨而亡。
可此时的井侠魔已经没有时间伤心,战局的变化,已经越来越对劲,前线的枪声依旧很激烈,丝毫没有得胜的可能,似乎是打成了胶着。就在这时,远方渐渐传来一阵古怪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急,如同成千上百只蚕,在同时啃噬着树叶。这是……军靴的声音。
等待以久的鲁军终于出现了,但他们出现的,显然不是井侠魔希望的时间。在官道上,大批的步兵,迈着沉重的步子,正向交战区域前进。山野之间,处处枪声杀声,不绝于耳,井部从猎人变成了猎物,从伏击鲁军,竟变成了被鲁军所夹击。
战场打的极是混乱,山林荒野之间,处处有火光跳动,处处有枪声响起。井侠魔的指挥部已经换了两处,可是身边能控制的部队依旧不多。
由于天气恶劣,他与前线的军官已经失去有效联系,往往不清楚每个人的具体位置,也搞不清楚敌人到底有多少。
仗打的莫名其妙,井军只知道有敌人杀进来,又退出去,重新又杀进来。自己的部队想要冲出去,则总是挨枪弹射击。王振武建议道:
“还是先回华县吧,这天气不得目力,弟兄们身子又冻的发僵,打仗太吃亏了。他们的枪也太狠,打的比我们远,也比我们快,还有小炮。火力上,我们也吃亏。”
“现在连胜负都搞不清,这仗打的有点窝囊,再坚持一下,等到天亮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