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这什么鬼东西,不借洋债,不摊派地方,难道要咱们拿自己的钱救松江?世上有这种规矩么?松江人就算都饿死,跟我有什么相干。这事我不干,咱们这就回山东,不管了。松江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跟咱们没有关系。”
看到电旨之后,第一个愤怒的并非赵冠侯,而是毓卿,她愤怒的将电旨揉成一团,随手丢掉。即使是亲贵,但是看出这电旨里满满的恶意之后,她也对这个朝廷,表现出了彻底的绝望。
“完颜家的江山,就是被这么一群人毁了的。都到什么地步了,还想着坑人害人,都这么干,这江山就永远好不了!蔡煌,你自己想办法吧。我们帮你筹了一百万的洋债,也算对得起同门之谊,其他的事,不管了,我和额驸要回山东。”
赵冠侯做了个少安毋躁的手势“别急,蔡道就是传个电旨,你犯不上这样。其实这电旨很好,首先,就是程全德不用来松江了,他和蔡道台多有不和,来了以后,两下里必有摩擦,事情就没法做了。其次,让我全权处置,至少放开了我的手脚,这差事总好办一些。比起银子来,我其实更担心的是,朝廷派个大员下来指手画脚,处处掣肘,那可就是真的有心无力了。”
蔡煌此时,最怕赵冠侯真的甩手一走,回山东之后,有数万精兵在手,也未必会遭重责,自己却是守土有责,片刻不离。他一走,这万斤担子落到自己头上,程全德必要入松江,到那时,就是个危局。连忙应和道:
“师兄放心,这事万不可能。我必然据理力争,事权归一,不让任何人干涉您的决断。只是现在市面已经大坏,下官自官库里筹备关余银三百万,再借银三百五十万,共计六百五十万两,先稳定住市面。保证钱庄里有款可以提。只要钱庄不倒,市面就能安定,局势就不会太坏。”
“蔡道胸有成竹,这自然是好事。但是这旨意你看了没有,对于你提出的由大金银行代垫庚子赔款之事,之字未提。我看,这代垫之事,未必准奏。你要想好,如果到时候朝廷要求赔款如数调拨,蔡道台可不要手忙脚乱。”
蔡煌摇头道:“朝廷不至于如此吧?这……这可是要人命的事。如果这两百万一提,咱们的松江市面,就真的无可挽回了。”
二百万庚子赔款,是由各省分摊征收,上解到松江,等待调拨。但是由于中间周期较长,商部提出,可以在支付给洋人之前,将银子存放在殷实钱庄里生息。这两百万官款,现在都存在南方钱庄的龙头,源丰润严氏的钱庄里。
在这次股票风波里,严氏损失惨重,德源钱庄难以为济,全靠源丰润输血,勉强维持。现在钱庄最需要的就是头寸,一旦紧急调拨两百万两,则源丰润资金枯竭,顷刻间就要倒闭。
其是松江乃至南中国钱庄业的龙头,它一倒,并不是一家钱庄的问题。而是不知道有多少商号、工厂、百姓存在里面的银子血本无归。不但市面不稳,怕是连人心都要思变。
而且松江钱庄这次是铁索连舟,一旦最大的船被打翻,小船就不要想着能幸免,到时候整个松江钱庄业,都难免受到牵连,即使不是一网打尽,也所剩无多。
蔡煌想来,这事关系非细,松江金融业崩盘,整个大金的财政体系,也就四分五裂。任是朝中诸公自如何颟顸,也不至于干出这等愚行。可是赵冠侯却摇头道:“怕的就是朝廷诸公远在九重之上,不晓得下面的实务,还不知道我们的局势坏到何等程度。蔡兄上一道本章,就该把情况说的恶劣一点,现在么,就不好办了。”
当然,这个锅不能让蔡煌来背,他把环境写的太恶劣,身为牧民官,就又要承担失查的责任。既要在危机面前保证市场,又要在朝廷里保全自身,两全之法,本就为难,蔡煌只能舍松江而保自己,这也是情理之中。
他越听越觉得情况危机,原来的六百五十万里,是把这两百万算进去的。所谓关库三百万,实际只有一百万银子,另外两百万就是这笔幽灵款。现在这两百万不发,朝廷再提走两百万,一进一出,四百万两银子被划走,只剩两百五十万,根本就不够应付市面流水。
只好问道:“赵大人,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我还能如何?当然是从山东先帮你运一笔银子来,你写个欠条给我,等将来松江的款子,来还我的欠债。谁让我倒运,被朝廷点了将,不如此,又怎么能叫全权大臣?”
蔡煌大喜,二次要下跪,却被赵冠侯拉住“下跪没有什么用,现在我们想的是解决问题。我山东的银子要运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目前先是要和华比银行商量好,走一下手续,让他们先垫付,银子运来,再行归还。但是沿途如果出现什么意外,就又很难说,你总得保证一下我银路的畅通。归还上,也得出一道手续,免得将来我收不到钱,在公事上交代不下去。”
“这好办,我这就坐火车到南京,请两江总督发一道公事下来,银子一出山东,沿途保证有官军派水军保护,不让银两出毛病。手续上,还是以官府名义拆借,即使下官被革职,新任官员,也得认这个帐,从松江的海关关税里,筹款归还,绝对不会吃倒帐。”
“有此两项,事先成了一半。另一半,就是我们救谁的问题。松江这么多钱庄,我们都救,肯定是救不过来的。说的难听一点,怎么也要有一批人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