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往事松江知道的人不多,曹仲英口若悬河介绍起来,几个人全都听的津津有味。沈保升挑起大指“好!我在松江,也知道津门有个断指冠侯,是漕帮里新出的英雄。不想原来还有这么威风的事,干的痛快,真给我们门槛里的人涨脸。听说你和洋鬼子押宝,一宝押上九百万银子!我十二岁进赌场,从摇摊到牌九,什么都赌。赌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局!几千万银子押一宝,便是大金立国到现在,也不曾有这么大的局,人一辈子能赶上这么大一场赌,也算没有白活!老师弟,我同你讲,现在宝局里,已经有人为你这事开盘口。”
“哦,那是怎么个赔法?”
沈保升尴尬的一笑“倒是买你赢赔的多些,可是买的人少,都觉得这一庄是没的赢。可是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同门,又都是中国人,不管输赢我都要撑你。拿了四十两银子买你赢!到了交割的时候,把我手里的股票都卖给你。我手里有两百多股兰格志,加上明楼,给你凑到三百,不成问题。”
品香老四道:“算吾一股,凑四百股!”
她确实有场面上的风范,一句话,就显出不寻常的豪侠气概。沈保升又看看青莲老九“怎么,九姑娘不开口?”
青莲老九很是庄重,没有两名姐妹的艳色,此时只轻声道:“我……我为大帅唱个曲子好了。”
她是带了一名乌师来的,这时乌师调弄好弦子,青莲老九唱起了一段梁祝。她的嗓音很好,唱曲的功底也不弱。只是她的表情极为严肃,仿佛将贞节牌坊刻在了额头,没有丝毫媚态,在这种场合未免扫兴。因此一段唱完,几个男人都有些尴尬。
好在几人都是出来混场面的,知道怎么调节气氛,彼此之间说门槛里的事,把这事就挑到了一边。赵冠侯又提要到杭州拱宸桥的家庙那里烧香,沈保升喊着同去,彼此间更为融洽。就如同多年不见的老友一样,说笑的很是热烈。
酒过三巡,几个男人的手上,便不大规矩,房间里男子的笑声,与女子的娇嗔声此起彼伏,格外热络。老四与沈保升算是地主,还要有点矜持,曹仲英却已经放浪形骸,在老六身上大施手脚,摸着她的胳膊爱不释手,老六则故做羞涩的推拒,闹的很欢。
但是陪坐的青莲老九,却似是佛门大德,既不与赵冠侯交谈,更刻意保持着距离,只是敬了他两杯酒,又布几著菜,其他时间多是仰头看着墙上西洋钟,似乎在等时间。
沈保升雪白的袖面翻起落下,为了防止不便,就将大拇指翘起顶住袖头,一枚汉玉制的十三太保扳指,在电灯下闪闪发光。他原本与老四谈笑风生,可是渐渐的,脸上的笑容越少,目光落在了青莲老九身上。“老九,怎么了?老正兴的菜不喜欢?你喜欢吃什么跟姐夫说,我叫人去外面买回来。”
“勿是,姐夫,我……我今天身体勿大清爽,没胃口。”青莲老九不敢去看沈保升,将头歪在一边。
这时,门外的娘姨送进来一张局票,是找青莲老九的。老九一见局票,如释重负,起身一福“对不起,有客人找我哉,先走一步。回头各位请到青莲阁,我单独设席招待。”起身便要走。
可她刚一站起来,沈保升的手,就在桌上不轻不重的一拍,将贴在自己身边的老四一推“老四,你今天搞的什么鬼?我沈保升的老师弟,第一遭来松江,就搞这么一出,你故意坍我的台是不是?”
他当众发怒,其他人也都停了筷子,都只看着这里,品香老四当众下不了台,脸色也有点难看,“侬这是喝了几两黄汤,就来撒酒疯!侬在江湖闯荡这么久,行院里的规矩,又不是不晓得。来了局票,怎好推脱。再说,九妹的情况侬是晓得的,一般的局票绝不会接,想来是有推不开的局,是不是?”
青莲老九忙道:“是啊,这是陈二爷的局票,推驳不掉的。”
沈保升哼了一声“我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我沈某人请客,也有人敢来搅局?原来是陈白鸥陈少爷,那确实没的话说,你们两个是小夫妻,旁人不好多说。对不住,姐夫不知者不为怪,你不要往心里去。既然要走,那就去吧。我提醒你一句,晚上路滑,告诉你的相帮,小心脚下。”
青莲老九道了声谢,又向赵冠侯赔个不是,随同乌师就向房间外走去。沈保升朝傅明楼看了一眼“明楼,去送一送老九,免得摔到。”
傅明楼心领神会,起身离席,品香老四想去拉他的胳膊,却没有捉住。怜影老六看了一眼曹仲英,见他一无所觉得,只好朝沈保升尴尬一笑“沈爷,老九的情形跟我们不一样,给她点大蜡烛的就是陈二少,到现在只有陈二少一个客人,名为客人,实为夫妻。每月陈二少爷都往青莲阁里扔不少银子,她出来接局,二少爷那里还不知道要怎么生气,你老人家明白事理,不好怪他的。”
“事理,我当然明白,规矩,我也懂。老六,你也是场面上的人,话不用我多说吧。出来混,最重要的是什么?是面子!她给我面子,我也给她面子。大家和气生财,不就好了?说一句难听的,要想做夫妻,就娶回家里去,在外面铺房间,怎么可以不应外局。你不信可以问你四姐,有局票叫她的时候,我几时不让她去过。”
品香老四这时,已经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