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醇王府内,得到密报的承沣,一瞬间几乎瘫软在了坐位上。在之前的密议中,赵冠侯拥兵自重,久后必反的论调,是他们弟兄力主杀赵冠侯的主要原因。在议论时,对于赵冠侯造反的必然性,已经论证的很清楚,似乎下一刻,他就将起兵作乱,威胁京城。为国家计,为社稷计,都应该将之斩首,以免后患。可等到事情真的发生时,承沣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做好应付他造反的准备。
朝廷派的藩司被他的妾室打成残废,虽然公开的理由是玉山调戏姜凤芝,姜氏愤而自卫,但是这种理由充满了矛盾与破绽,根本不能服众。所有人心里都有数,这必然是赵冠侯授意,对玉山出手。
朝廷大员,随意殴辱致残,这与造反已经没什么两样。第五镇虽然没有誓师出征,扯旗造反,但是承沣几兄弟都相信,这只是一个时机问题。之前所有的算计,布局,都是基于这个规则之内。一旦对方彻底不讲规则,脱离了既有体制之后,他们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量对犯规者施加处罚。
山东为阿尔比昂与普鲁士两国势力范围,赵冠侯向来与洋人关系相处的好,阿尔比昂驻华公使朱尔典与他交情甚厚,普鲁士方面,更是派出大批军官在他部队里担任教习。据说,其手下还有一支千人规模的普鲁士洋枪队,如果其起兵叛乱,普鲁士人多半会采取支持态度。
华比银行的简森夫人与赵冠侯的关系,在京城官场上层不是什么秘密,有这么个女人,就意味着他可以借来大笔洋债充实军饷,部队饷械两足,又有战斗力,想要对抗第五镇,又该拿出什么部队来?
虽然朝廷在第五镇派有带兵官,但是玉山到任之后,也没能和对方建立联系,这些带兵军官的立场和权力,都不能让人放心。
在北府的会开了两天,之前一直表现的雄心勃勃的承涛这时却只会反复的骂着玉山没用,色迷心窍,坏了大事。承沣很有些焦急的说道:“现在你骂奴才也没用,先想想怎么对付姓赵的才是。你们陆军部,能动用多少兵,把他给平了?”
“难,实在是太难了。山东有一镇又一个混成协,还有警查、消防队、防营。虽然有咱们的旗城,可是那些兵是什么成色,咱们心里都有数,打起来根本连半天都顶不住。一旦造反,山东肯定是要丢的。而北洋六镇,第一镇要留守京城不能动,其他各镇同器连枝,根本就信不过他们。河南的第一混成协,我看也靠不住,不能指望他们进山东平叛。湖广的第八镇,是赵冠侯手下败将,顶不了什么用。铁宝臣一直请令,说他愿意带兵,到山东去平叛,可是兵从哪来?”
“有兵也不能给他!铁宝臣带兵?他带兵之后,这个兵权还能收的回来么?”承沣哼了一声“老七,你得放明白一点,赵冠侯为什么能成气候?还不是他手上有兵?如果我们把兵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他至于闹到今天么?我算是看透了,兵权绝对不能给外人,要想平第五镇,就得咱们弟兄自己挂帅。”
“挂帅?这……京里那么多事,咱们哪走的开。张香涛的身体也不行了,也就是这段日子的事。他要是活着,还能让他在京里代管。他一没,五哥你不留下坐镇,还能带兵出征?”
承沣思考一阵,却发现手下要么是无将可用,要么就是有将而不敢用。既要防范汉人将兵,侵夺旗人权柄,又要防范疏宗掌权不利亲宗,还要注意,不能让小恭王一系得利。几方盘算下来,除了自己兄弟外加一干幕僚外,竟是没几个人可用。
他气的破口骂道:“平时一个个都夸自己夸到了天上去,事到临头,怎么全都不言语了。不是能么,不是打么,上啊!现在怎么连个带兵的大将,都选不出来了。”
就在承涛受窘的当口,房门推开,福子端了个托盘进来,里面放的是用冰镇过的糖水。“王爷,您先喝口糖水,压压火,老七,你外头玩会,别在这招你哥生气。”
虽然平素与嫂子极不相得,但此时承涛,却是从心里感激福子,没她救驾,自己这一关还不知道怎么过,借着这台阶就逃了出去。等他出去,福子关上房门,才没好气的看着承沣“王爷,你也是气迷心了,张口讲打,闭口讲打,我要是老七反将你一句,说打,军饷呢?你拿什么话回他?到时候让人问住,还是自己吃亏。”
承沣一愣“饷?太后那里不是有内帑,请两百万下来没问题啊,这是造反的大事,哪能不动钱。再说,承泽管度支部,他得给钱啊。”
福子哼了一声“我的王爷,不是我说你,您好歹也到外头走走,扫听扫听风声再说话,要不让人笑话。太后那里的内帑,您可千万别指望了,先不说她胡乱赏人,用出去多少。单说她要修宫殿,内务府就开了多大的单子。您当这点内帑,就您自己惦记呢?谁不想吃这份产业,您和他们抢,动手太晚了。至于度支部那,我可就不说话了,一说话,你准说我挑唆你们宗室不和,我不落这个埋怨。”
承沣知道,福子这话不是无的放失,忙拉着她的手,赔笑脸的告饶,福子才道:“谁让咱是夫妻,我就豁出去得罪承泽了。度支部的款子,他提走了一百万,用到松江去炒股票。你现在让他拿钱,等于是让他拿命,他不跟你急才怪。到时候跟你翻脸,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承沣用手一拍脑袋“承泽,这是要我的命啊!你单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