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袁慰亭的半个月后,毓卿也自京城回来,带来的消息,一如之前赛金花与袁慰亭所说。京城的混乱,远超众人想象,甚至两宫大行之时,都未曾有这般乱局。承振放到东三省担任总督,实际是替其他亲贵们当了探路尖兵,只要他能做总督,其他亲贵自然也可以。
前人开路后人跟,等到承振把所有的骂名扛起来之后,其他亲贵即可撤换承振,取而代之。
承振自身只是个纨绔子弟,于做官理政一无所长,即使执掌一府亦不胜任,何况是三省总督。尚未上任就收了段香岩赠送的一个女伶,看在这女人面子上,保举段为黑龙江巡抚。
这事做的很是欠妥,保举一个未任藩司的道员做巡抚,等于是把把柄送到了别人手上,任人殴击。他刚到奉天,京城里已经有言官上本弹劾。
庆王虽然听了赵冠侯的建议,韬光养晦,交出权柄。但是这件事闹的很大,并不容易压下来,现在颇有些自顾不暇。要保儿子,女婿就难保全。若保女婿,则儿子的处境就不利。两相比较,自然是重子而轻婿,赵冠侯这边,他能出的力量就不多了。
比起来,倒是福子那里,所得的助力更大。
福子对泰西自行车很喜欢,她自成为皇帝本生母后,走她门路的,与走北府老太太门路的不相伯仲。门庭若市,孝敬无缺。收的礼物多,银子更多,但是自行车这种时髦东西,却是第一次收。
她收下馈赠之后,也表了态,一定要替赵冠侯维持住局面,不让别人动他的印。同时,也透露了一个情况,事实上想要动赵冠侯的并非承沣,换句话说,醇王现在也没精力顾山东。
京城里局势很混乱,隆玉太后想要学习慈喜垂帘训政,小恭王想要从醇王手中夺权,北府内部也有不合。醇王树大招风,四面受敌,暂时的注意力都放在京城尚嫌不足,哪还有余力顾山东。真正的问题,其实还是出在玉山身上。
他出京前,送了承涛很大一笔钱,急于要当巡抚回本。如果不能拿掉赵冠侯,他欠的债就还不上。有一些人情,也是要做巡抚以后,才能还的,所以经常给京里的承涛写信,希望赶快易抚。
承涛收了门下包衣的孝敬,也不好不办事,就三天两头催着承沣换将。他在家里是老小,最为得宠,五哥面前也敢拍桌子瞪眼。与福子的关系也不好,叔嫂不和,家务闹的很凶。
归根到底,问题还在于玉山。毓卿道:“我跟阿玛商量过,其实这事,不如逆事顺办。我们找玉山谈一谈,千里为官,为的吃穿。咱们送他一笔银子,让他不要跟你作对,有他在这里替你看着藩司印,其实是一件好事。藩台不能一直让幕僚来护署,早晚也是要由官员任藩台。驱走张三,又来李四,是赶不过来的。如果藩司变成自己人,那事情就好办了,凭借他和老七的关系,咱们山东就没什么变故。再不成,就让他去别处当巡抚,也好过夺你的位子。”
她因为父亲没能帮上忙,很有些不好意思,一直以来,她在家中身份特殊,不可否认,与她的身份地位权柄,都有很大关系。可是庆王这次没能帮忙,让她觉得在丈夫面前很是有些丢脸。好在在京里打探到一个消息,对丈夫总算有帮助。
“玉山的老婆前几年死了,未曾续弦,是个鳏夫。本人么,也是好渔色的,却又不喜欢清吟小班堂子下处,只喜良家女子。如果从女子学堂里,为他物色一个年貌相当的女子,成全这段婚事,再送一笔嫁妆银,我想,玉山一定不会穷追不舍,这场祸事,也就不了了之。你觉得怎么样?”
赵冠侯将毓卿的手紧紧握在手里,问着京里家常,并不回答她这问题,反倒是毓卿着急了。“我跟你说正事,你怎么跟我说这些。”
“在我心里,这才是正事。老泰山泰水的身体,还有京里的事,都比玉山重要的多。我让你进京,固然是给福子送礼,也是想着,过年没回家,颇有些对不住。正好到家里,看看双亲二老,替我磕几个头去。事情么,办的成固然好,办不成也没关系。我的毓卿,这么聪明,想的办法一定是极好的,我没有话说。”
毓卿的脸一红,脱了鞋,盘腿升炕“你这张嘴,早晚给你卖掉,还要帮你数银子。阿玛和额娘身体都还好,就是大哥那里,不叫阿玛省心。这次回京,也见了几个过去的朋友,比较一下,她们虽然在家里做大的,有的还给男人立了规矩,不许讨小,甚至讨了小,也不许去房里睡。可是比起来,都不如你对我好。这辈子跟了你,值了。来,给我揉揉腿……阿玛还等着抱外孙呢……”
虽然得了十格格的回信,但是赵冠侯并没有急着去找玉山,在他看来,这件事现在还不到自己动手的时候。眼下的局面,让玉山自己跳一跳,倒也有好处。
山东官场里,因为出身和年龄的原因,对自己不服气的人很多。只是慈喜太后的手段太强,大家纵有怨言,也不敢发,表面上对他很是恭敬,心里怎么想,就没人知道。
这回玉山既然出来与自己作对,正好可以看看,有谁与他共进同退,一个鼻孔出气,将来也好一网打尽。
到了第二天,是翠玉的日子,等到两人将就寝时,翠玉忽然对赵冠侯道:“冠侯,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事情吃不准,只是一鳞半爪,说了似乎不太好……”
“翠玉,你跟我说话怎么还吞吞吐吐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