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春宣说他有病,在松江养病不动,可是我看他来拜寿的时候,分明什么病都没有。他这是成心跟我蘑菇,就是不想到广西去啊。这人的心,真是没处看去,嘴里说着尽忠,可是真要到苦地方,又开始想办法混赖。算了,给子久一个面子,就当我忘了,把他安排到河南去。”
慈喜刚想在奏折上做出掐痕标记,小德张却从外面进来“老佛爷,醇王大福晋带着仁哥进宫来拜见老佛爷。”
“仁哥儿来了?那还不赶紧让他们进来,把这些奏折先挪一边去,回头再说,连英,告诉后面预备一些上好的点心,给孩子吃。”
溥仁还包在襁褓里,实际是吃不了东西的,但是慈喜看着这个孩子,就爱不释手,抱在怀里逗弄着,一如祖母看待新出生的孙子。又对福子道:“你这孩子不好,过去啊总来,自从成了亲,生了孩子,来的少了。你又知道我稀罕濮仁,怎么不把他多带来,让我看看?”
“老佛爷看您说的,您国事繁忙,奴才哪敢没事就来扰老佛爷。就是今个进宫,也是有事。”
慈喜看看她,微笑道:“有事?那你就说,是为谁说话,还是替谁讨前程?看在小仁那么爱人的份上,我都应了你。”
“老佛爷,奴才今个进宫,可不是为这个。而是奴才在六国饭店那里,拿到两张照片,思来想去,还是得给您看一看。还请老佛爷您大发慈悲,先饶恕了福子多事的罪过。”
慈喜摇摇头“你这孩子,心眼真多,我几时怪过你似的。什么照片拿来我看看,你啊,没事少往六国饭店去,你婆婆知道,可是饶不了你。”
边说慈喜边接过了照片,片刻之后,她的脸色变的铁青,额头上的青筋跳起,怀里的濮仁似乎是感觉到了这位老人的愤怒,手脚蹬踹着,哇哇大哭起来。
照片是两张合影,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唯一的一点问题,就是上面的人。
第一张照片,是岑春宣与翟鸿机的合影,这倒没什么,但是两人的情形,并非是正常的拍照留念,而是握手告别,似乎刚刚决定在某一事项上进行合作。
第二张照片,则是岑春宣与梁任公的合影,两人头凑在一起,不知在会商什么事情。只是一看到梁任公那张脸,慈喜就已经出离了愤怒。
孩子被重新交回福子手上,慈喜的声音也变得冰冷严厉起来。
“福子,你是从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一家三代没于王事,乃是我大金一等一的忠良。你阿玛在日,对于朝廷也是忠心耿耿,没有二话,你若是对我有二心,说瞎话骗我,第一个就对不住你阿玛!平时你怎么胡闹,我都**着你,护着你,既是因为你阿玛,也是看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可今天这事,我要问你几句话,你要是有一句谎言,我绝对不饶你!”
福子平日里无法无天,太后对她则**爱有加,从未见责,是以有她连太后都不怕的话。这还是她第一遭,见到太后动怒,心内着实惊慌。但是她的胆量终究比一般人为大,又想着报恩,将心一横,抱着儿子濮仁跪倒在地
“老佛爷,奴才从小到大,有什么话,即使不跟家里说,也会跟老佛爷说,在您面前,奴才不敢有一个字的假话。您只管问,奴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好,我问问你,这照片你是怎么来的,是什么人把照片放到了你手里?”
“这是洋人的泰晤士报记者那拿到的照片,他们洋人的记者,专门喜欢偷偷拍大人物的事,然后刊登到报纸上,算做什么独家新闻。这个记者叫罗德礼,与赵冠侯和奴才都很熟,他是花了大价钱,从下面包打听那里,买到的两张照片,准备刊登到报纸上。说是朝廷已经准备全面宽恕维新党,梁任公不日将能返回朝廷任官,岑春宣就是代表朝廷去与他接触的。他是将这当了件好事,还在恭喜奴才,说是大金国终于走上了宪政之路。奴才一见照片,心里就觉得不对劲,这岑大人奴才是认识的,梁任公也认识,他是个朝廷的官员,怎么会和乱党走到一起了奴才寻思,老佛爷在宫里,外面的事不知道,万一有人糊弄佛爷,不就让佛爷上了当?特为着进宫,就是要佛爷您,看看这照片,心里有个数。所以跟洋人要了两张,特来给佛爷看。”
“那我问你,这岑梁合影照片拍摄于何处?”
“在松江。他们会面的地方,是松江的十里洋场,也就是租界里面。”
“梁任公到了松江……你先回府里,这几天哪也别去,我随时叫你。要是让我知道你撒谎,看我怎么收拾你!”
慈喜赶走了福子,拿着两张照片在手里摆弄,一时间却也吃不准,到底是不是真有其事。她对于翟鸿机虽有不满,但是却是相信翟鸿机的为人,认定他不会背叛自己。对于岑春宣,虽然没有这种信任,但也不觉得他会勾结梁任公。
就在她拿不定主意的当,忽然见到小德张走过去,心内一动,将其喊了进来。原本,慈喜的耳目是李连英,但是随着李连英年纪日大,腰腿不如年轻时灵活,一些外出探风的事,也就交给了小德张做。
她吩咐道:“你这两天去六国饭店那边,给我找一份洋人的报纸,叫做泰晤士报,今天,明天,后天,这三天的全要,明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