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升的胳膊上缠着绷带,脸上有两处擦伤,面色阴沉的像铁块,一干袍泽只看到他的脸,就吓的不敢出大气。五百名淮军,现在只剩了两百人不到。六成的伤亡,让任升恨不得拔枪自尽。自己出师第一战,怎么就打成了这样。
他对于塞上人情一无所知,对于城内的大批柔然人没有防范,只是按着操典布防,城内的柔然商人牧民突然发难,打了他一个冷不防,整体防线崩溃,部队被打乱了建制。一部分士兵是被截在城内外之间,无奈只能投降,随即当着他的面,惨遭柔然人虐杀。
按照柔然兵的习惯,这种虐杀俘虏,也是战争的一部分,通过这种手段,向敌人施加压力,让敌人投降。不想淮军乃是同乡袍泽,见此情景不惧反怒,越发坚定了死拼到底的决心。
任升则因为目睹部下被虐杀,自己无力救护,统制将一座重镇交给自己,自己却又打成了这样而自责。他深感对不住主官信任,也对不住小姐的嘱托,若非情势危急,离开自己宅院难守,他现在多半已经饮弹自尽。
柔然人已经进攻了几次,在宅院外的拒马和栅栏,已经被摧毁,战场重新回到了院墙一侧。如果院墙失守,整个通榆,也就彻底沦陷。在这几处院子里,不但有数百个良家女人,几十户商人,更有一批扶桑人援助的洋火药和白银。这些东西,是绝对不能落到柔然匪手里的。
活下去,只要有一口气,就要保住这些物资。这是任升现在唯一的想法,因此,那些商人们虽然准备热腾腾的羊肉和白面馒头,他却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只将手紧紧握着枪柄,等待着柔然人下一波的进攻。
也直到这种山穷水尽之时,任升及其部下,才意识到当初瑞恩斯坦对他们的操练是何等必要。他们的枪打的快,打的准,手留弹投掷的远。撤退的时候,不再像过去那样瞎跑,而是本能的彼此配合掩护撤退。无数次被骂成咸鱼的经历,让他们的战术动作深入到了骨子里,如同本能反应一般,做出基本的防范。
参谋长,谢谢……任升心里默念了一句,如果可以活着见到参谋长,自己一定要求他对自己格外加严,进行更为苛刻的训练,最好也骂的更凶一些。如果……如果自己能多学一点,就不至于像今天这么惨了。
千里望内,人影蠕动,如同蚁群,任升知道,是敌人又上来了。挥着左轮枪,声音嘶哑的下着命令:“准备,没有命令不许开火,离近了之后,一轮排子枪急速射。”
武卫前军是用西沽武库的装备武装的新式军队,枪械比起柔然人的破枪要强的多,柔然人主要还是靠缴获的快枪,与金兵对射。但是他们对新枪的性能了解有限,操作的不好,射击水平不能与前军相比。
可是他们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前军的一排子枪齐射,扫倒了走在最前面的几十名柔然兵后。后面的柔然人全无惧意,立刻举起手中的杂色枪还击。除了缴获的快枪外,他们手里的枪很杂。既有铁勒的熊枪、马枪也有鸟铳、三眼铳等古董,还有一些是扶桑人的步枪,甚至一部分人拉开了弓弦……
十几名淮军子弟从墙头上栽下去。从交换比看,淮军还是占了便宜,但是本钱上,任升的本钱太小,根本禁不起这样的消耗。那些大户人家雇佣的护院更打不起这样的仗,已经开始不服从指挥,向掩体里躲。
任升一咬牙,他知道,自己又上当了。冲在前面的不是柔然匪,是被强拉入伍的柔然牧民。这些人对于柔然匪来说,就是天然的炮灰,用他们来吸引火力,自己则在后面拣便宜。
趁着装弹的当口,柔然兵猫着腰开始发力狂奔,在淮军第二排枪打过去之后,他们差不多已经到了墙下。任升一把拉开一枚手留弹的拉火索朝下丢去,高喊道:“扔手留弹!”
柔然人最没办法的,就是这些威力无穷的小手留弹,他们在这几天的进攻中,被这东西炸出了心理障碍。乃至于一部分人看到有东西扔下来,哪怕不是手留弹,也不由自主的向后跑。
但是今天乃玛下的是死命令,而且许诺了,谁先攻破大院,女人随便玩,银子随便拿。在这个悬赏的激励下,还是有不少亡命之徒,顶着手留弹的爆炸,硬是把云梯竖了起来,随后开始攀爬。任升的眼睛充血,拔出腰刀命令道:“弟兄们,准备白刃!”
“杀!”前军残部已知,此时退路已绝,只有死拼。因此并没有什么惊慌而是将步枪握紧,准备着与柔然人开始白兵搏斗。先上墙的柔然兵,遭到了一轮步枪弹的覆盖,随即刺刀就捅了上去。
柔然人不善于拼刺刀,他们肉搏,都是用自己的大汗弯刀,这种武器比刺刀要短,格斗上吃亏。但是柔然人身体强壮,善于肉搏,这一点又是强项。彼此消长,白刃战是双方都很喜欢的项目,以搏斗水平和杀伤数字看,前军都优于柔然人。只是淮军的兵力,成了硬伤,柔然兵几乎是靠着人力优势硬堆,将淮军堆的步步后退。
任升的心陷入了绝望,他大吼着一刀将眼前的敌人劈翻在地,刀也嵌到了对方身上拔不出来。他索性丢了刀,举起旁边的大旗,挥舞着旗子,与另一名柔然大汉搏斗在一处。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终结,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打出一场好仗,报效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