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济南车站停车,红毡直接从趁门一路铺到了接驾的席棚里,慈喜左右,一边是李连英,一边是小德张,在两旁搀扶着。而昔日紧随在侧的崔玉贵,已经沦为阶下之囚,未来的下场难以预测。
人一下车,几道白烟升腾,却是群金发洋人在那里高举着相机拍照。阿、普两国的领事,则脱帽鞠躬,向慈喜敬礼,随行文武的心一紧,暗道:这些洋人简直该死,居然未经许可就照相,若是因此触怒慈喜,就又是一场风波了。
不想慈喜却似老人见到顽皮的孩子一般,微微一笑,并未见怪,只吩咐着“瑾妃与三格格她们可先别下来,她们胆小,让洋人这么一吓,非病了不可。”众人见此情景,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心知此时的太后,已经不像在京里那么霸道,尤其眼下还在谈判,跟洋人的关系不宜激化,对于一些不足道的冒犯,已经不那么在意了。
坐定之后,太监献上茶盏,慈喜道:“叫袁慰亭进来。”
虽然一路上袁慰亭随车护驾,但是慈喜招见他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对于这位疆臣,似乎没有太好的看法。也让一些人心生疑虑,是否袁慰亭此番弄巧成拙,太后到山东是祸非福。
天佑帝对于袁慰亭的憎恨,是深入骨髓的,即使在慈喜面前不便发作,但脸色也十分难看。
等到袁慰亭进来磕头行礼之后,慈喜的脸上,却带着笑容,神态比之火车上可亲的多。“连英,给袁大人搬一把椅子来,让他坐下。这一路上,他很辛苦,既要保护我们的安全,又要管着他的士卒,上下里外,多少差事都一股脑的压在他的身上,也真就难为他了。”
袁慰亭连忙道:“臣不敢言辛苦二字。为人臣者,不能为主分忧,便是有失臣节。臣既为疆臣,就该有负弩前驱,卫护圣驾之责,不敢说一个苦字。”
“很好,若是咱们大金的疆臣,都能像你一般想,这个国家,就能变好了。你可知,我路上为何不见你?因为我要是在路上见你,那些清流大臣,就会说你让我来山东,是别有用心,是邀功请赏。我知道你的忠心,所以要保全你的名声,你的前程,是你自己一刀一枪挣来的,不是靠邀功邀来的。这一路上,我看了,山东被你治理的很好,河南、山西,都不如你。毓贤给你留了个烂摊子,这么短的时间,就让你治成这样,可见你的本领。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此时若是再不嘉奖你几句,就要寒了忠臣的心。”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才智鲁顿,不堪重任,得封疆臣全靠两宫恩典,臣不敢居功。”
慈喜笑了笑“别客气,也别害怕,我说的都是真心话。那些个车站的洋人,冲我摘帽子,这是行礼吧?他们不记恨着我和他们宣战?”
“老佛爷,那些洋人是两国驻山东的领事,两国交战,也有交战的规矩。现在咱们已经开始和谈,他们绝对不敢记恨太后,更不敢有所冒犯。相反,两宫是国君,他们是使者,见了您,就该施礼,这是到哪都要遵守的外交规范。谁敢冒犯两宫,臣也不会饶了他们。阿尔比昂与普鲁士,和卑职都有协议,彼此互不侵害,洋人不来攻我,我也不去杀洋灭教,山东很太平,不管有多少洋人,都是老佛爷的子民。”
“很好。这一回国难,你不在京里,不晓得我有多难。端王兄弟挟匪势以自重,不把万岁和我放在眼里,在我的面前也敢大声顶撞,还差点闯到宫里对万岁不利。这群乱臣贼子,当时已经把持了朝纲,我连叫了三次大起,最后还是被他们逼着宣战,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杀洋人,烧教堂,我是不赞成的。像毓佐臣那种搞法,我并不知情,亦不肯点头。上谕里,连着说要地方上妥善保护教民,保护教堂,他们就是不听话,也只有你这山东不错,和洋人能够和睦相处,这就是大功德。现在奸臣已经拿住,朝政该恢复了,有你们这干贤臣辅弼,这个天下总还有救。慰亭,我要往你肩膀上加担子,你可要好好的做事。”
袁慰亭大喜,他这回同意赵冠侯的豪赌,就是求的这个结果,连忙跪倒在地,用力磕头“臣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有你这话就好。我们的住处,你安排好了么?”
“两宫行在,设在臣的巡抚衙门内。臣到布政衙门,与藩司合署办公。”
慈喜点点头“这是个办法,但不是个长久之计,这样,你从江南各省报效的银两里提一笔款,在济南找个好地方,再新建一个衙门。总不能我一来,你就没了住处,那我这个老太婆,就忒不明事了。这事要快,明年开春的时候,要修好。”
袁慰亭心知,哪有太后住旧衙门,自己在新衙门办公的道理。她这么说,无非是暗示自己,要在济南修一座行宫,而且选的地段也要风景秀丽才好。不想其刚脱险地,又要大兴土木。但是这种事如果拒绝不但触怒两宫,就连指望工程发财的内务府,也都一起得罪了。他连忙磕头道:“臣遵旨。”
慈喜的车驾休息了一个小时,从芦棚离开,前往山东巡抚衙门的行宫,等队伍到了大明湖时,慈喜掀起车帘,向外看着。
“这里就是大明湖啊,以前听人说过,这是一处名胜,等到过几天,再来这里好好转一转?”
福子在旁陪驾,她的眼尖,此时看到一处建筑,不由奇道:“老佛爷,那是什么地方啊?好气派的一栋楼啊。”
慈喜也看到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