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冠侯分的宅子,是城里一处武举人的家,搬家搬的急,院里还放了刀枪架子,孙美瑶摆弄着一口大刀,在手里耍着刀花。翠玉则已经像个主妇一般,拿着鸡毛掸子四下打扫着。
赵冠侯笑道:“咱又不常住,你打扫它干什么?”
“那不成,住一两天,也得干净着点,这是体面,也是你这大老爷的排场。”翠玉边说边笑,毓卿在旁道:“是啊,一口透龙宝剑、一只打簧金表、一个珊瑚笔架、一枚翡翠扇坠。所值虽然不多,但却都是先帝爷生前的御用之物,这可真是一张纸画鼻子,好大的面子。赏戴头品顶戴,赐号果勇巴图鲁,这还就是个开始,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封赏。依我看,这几天就该有人上门来,走你的关系,到时候要是排场摆的不足,是会被人笑话的。”
“还有世袭骑都尉呢。”赵冠侯笑看着毓卿她们“你们比一比,看谁先替我生一个骑都尉出来。”
“美的你。”毓卿瞪他一眼,但脸上甜甜的笑意,依旧是掩盖不住的。一个骑都尉对于她来说其实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世职,但她终究自认身份比家中其他女人高贵,这个骑都尉注定是要自己来生,没有别人的份。
对于官府排场这些东西,姜凤芝和孙美瑶都是门外汉,听她们一说,不知该如何答言,近而就有些觉得被鄙视了,只好到院子里去摆弄刀枪。毓卿是行家里手,与翠玉一起铺排着,准备应付访客。
孙美瑶粗声粗气道:“冠侯,大帅交代那事,你怎么想的?咱这次也是拼了老本,前后十营,在河南又预备两营兵接驾。若是事情办不成,可是不好交代。”
“大总管那里,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该打点的也打点了,只要大总管心里有数,就知道该怎么说。”赵冠侯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拉着孙美瑶的手“你这几天把骑兵撒出去,四乡八野去杀逃兵。把临阵脱逃的那些兵该杀的杀,该抓的抓。不想死的,就抓来给咱当夫子,剩下的就砍了头挂起来。现在太后身边护驾的,就是咱右军一路兵。她不听咱的,又听谁的?”
毓卿的脸色又有些难看,赵冠侯忙又拉住她的手,将两人的手都攥在手里“去山东又不是坏事,真要去陕西才惨啊。那里民穷地薄,根本养不起大军。何况道路难行,各省报解京饷,要运到陕西也很困难,光是路上使费,就比山东要多出几倍。到了山东,对于百姓也是好事,可以减少一大笔路上的人工摊派,几方面都能得利,一举数得的好事呢。”
“得利最大的还是袁老四,他这一接驾,lùn_gōng行赏,说不定就能进军机了。可是用这大兵劫驾的方法,总是不太好。”
赵冠侯一笑“这可不是劫驾,而是劝驾。老佛爷如果不听,非要去陕西,那我们也没办法,只好跟着走,绝对不会哗变,你就放心吧。袁宫保也不会担一个乱臣贼子的名,大逆不道的事,他绝对不会做。”
府衙之内,李连英也是这句说辞“袁宫保绝对不是乱臣贼子,他没这个胆量,老佛爷要说去陕西,当兵的没有二话。可是……奴才看的很清楚,这些兵确实是想家了。跟洋人这一战,他们死伤也很大,士卒有了思乡之心,如果走的离家越来越远,这士气,怕是不如现在。”
慈喜点着头,心里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现在身边唯一可用的武力,就是这支右军。一旦右军与自己离心离德,即使不敢犯驾劫驾,就只来个一哄而散,则两宫的安全就无从保障。关中多有刀客绿林出没,身边没有强军护卫,御驾也有可能被劫,以地方上的部队护驾的话,就靠那些脓包,恐怕真不是那些游匪刀客的对手。
再看着那份万国公报,她的心里,也没了准主意。向李连英问道:“你说说,要是咱到了山东,洋人非要见我可怎么办?”
李连英听她这话,就知道她已经动了心,笑道:“老佛爷放心,那么不开眼的人,他们国家是不会派来当领事的。奴才对于地方上的事不懂,只是当年跟七爷出京看北洋的时候,听人说过。这山东,确实比陕西是要富裕,办皇差不至于太为难。陕西那是真穷,百姓也剽悍,听说一言不合,就要动刀。董五星在那,也树大根深,很有些势力。他现在死了,那些人对朝廷,是个什么态度,可是谁也说不好。要是去陕西的话,咱还是得从山西多招点兵,免得到了地方人手不够用。”
“那这么说,陕西就哪也不如山东了?”
“那倒也不是。鹿抚台跟韩中堂是至近的人,总归是自己人,好关照。再说,鹿翁是个忠臣,比起袁慰亭要刚强。奴才听山西来的勤王军说过,陕西那边,也在招兵。”
“陕西洋人不多,招兵干什么?”
“说是鹿抚台决定,跟洋人一决雌雄,准备招齐了兵以后,带兵出陕,与洋人决战到底。那些刀客啊,绿林啊,都被他给收到军队里,给官职给刀枪,穿上官衣,就是兵了。”
“他就要用这些兵和洋人打?”慈喜的脸一沉“这简直是儿戏了,他是个文官,不懂得行军作战,我也没指望着他的兵能起什么作用,可是他不起作用也别添乱才好。这么个闹法,不是和后军一样了么?”
“这原也是没办法的事,陕西强盗太多,如果不用这个办法,把强盗变成官兵,润翁(鹿传霖字润万)怕也是压不下那些个强人。”
慈喜点点头“你且下去,好生安抚着赵冠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