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来县是出居庸关的第一站,乃是京绥要冲,本是个极繁华的所在。可是自飞虎团兴以来,怀来的治安日差,行商渐少,整个县城的管理权,逐渐为飞虎团师兄所侵夺。加之津门失守,溃兵先窜京城,后奔怀来,向热河方向逃窜,处境就越发艰难。
飞虎团于本地的师兄亦是个警觉之人,深恐朝廷见飞虎团作战不利,改弦更张,实施剿灭。随将城池的东、南两门用沙包堆死,只留西门出入。
西门平日也是关着,叫城方开,飞虎团民持刀挺叉日夜值守,盘查过往商贾。如果往来公文,则以箩筐从城头上吊起吊下不许信使进城,公文经大师兄检查,允许放行,才能收发,其形几与篡逆同。
干燥的热风,低沉的气压,让人呼吸艰难,心情也就格外沉闷。几个飞虎团民靠在城垛口里,脱了光膀子,拿了蒲扇扇风。在身旁,放着个半生不熟的西瓜,聊以解暑。
往来的公文渐多,而消息越来越不好,即使那个大师兄怎么对大家说神拳显灵,杀死海外洋人无数,也掩盖不了一个事实。海外洋人越来越少,眼前洋人越来越多,看来老师父们法术太强,把洋人杀的胆寒,集体到中原避难。这一来,自己的日子怕是就难过了。
从京城里,已经有一些难民逃到这里,不过要么被抢光盘缠,要么干脆就不许进城。按大师兄的说法,不能让这些人妖言惑众,扰乱军心。大家心里也有数,一旦飞虎团失势的消息传开,不用官府动手,本地的士绅怕是就很难绕了自己。
另外,他们也听到了一个消息,两宫可能要离京避难,若果真如此,则怀来是必行之地。大师兄嚼着草棍,冷声说着“球的两宫!皇帝、太后,那是在京里,大家才承认。自古来虎不离山,帅不离位,国难当头不留下来跟洋毛子拼命,反倒先跑,哪里还能算两宫?只要是出了宫的,一概不认。”
他不是不认,而是不敢认,生恐承认了皇帝,自己就危险了。几个部下颇有些担心的对望着,不认皇帝,就是谋反,这个胆量,他们可是没有的。
远远的,一乘马车向这边驶来,赶车的人很急,鞭子摇的快,烟尘荡起老高。在马车旁边是十几个跟班,衣着很光鲜,但是脸上都是尘土。这一看就是逃命的富家子弟带着长随保镖,估计也是从京里来的。一名头领问道:“大师兄,要不要开门放他们进城?”
大师兄举着千里望端详了半天“开吧,别开太大,把人放进来几个仔细搜。我看他们是二毛子,身上准有洋货,按规矩,把洋货没收,人赶走。”
所谓搜洋货,现在已经不在意火柴、洋布,在意的是洋钱、洋钞。造反的胆量没有,逃跑的智慧总是有的。但是怎么也得有笔钱在手里,才好做盘缠。几个团民下去开了城门,却只放了车老板及几个长随进来。
那位少爷排场极大,在车厢里不动身,一名团民斜着眼睛道:“这是哪来的?这么大的排场,居然连车子都不肯下,难不成是瘫子?我们大师兄掐指一算,怀疑你们是二毛子,走,跟我们去坛前焚表,以定忠奸。”
搭话的跟班是个身高体健的大汉,身上穿着短打,似乎是个镖客。他朝这名团民一笑“这位爷,您那大师兄法术不灵啊,这车里真不是个二毛子。”
“混蛋!敢说我们师兄法术不灵?我们大师兄的法术几百里第一,说他是二毛子,肯定就是。不信的,就让我们搜一搜。难不成……里面是个娘们?”这团民嘿嘿一笑“要是那样,也得下来,也得搜。”
那长随也不恼“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敢肯定他不是二毛子,原因是:他是个洋毛子!”
话音刚落,车帘被人一把掀开,一支黑洞洞的枪口直指这名团民的面门,不等他反应过来,枪已经响了。这些进来的跟班此时都已经抽出暗藏短枪,枪声大做之中,十几名团民已经倒在血泊里,剩余之人惊恐的四散奔逃,刀枪扔了一地。城头上,大师兄手中的千里望已经落在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远方。荒凉的驿道上,沙尘渐起,一支部队由远而近,正向这里席卷而来。
瑞恩斯坦取出车里的黄龙旗,扔给霍虬“去,把旗子插上,按照你们大人的指示,接管这座城市。这里的知县,由我去跟他谈,我是个洋人,可以不讲道理。他就继续做他的囚徒吧,这个功劳,注定是我们的。”
京城里,求和的意思已经越来越明确,朝廷的态度也越放越低。即使端王再怎么催促,后军也再不肯听他的话,去攻击使馆。北堂那边的围攻,也被勒令停止,粮食、蔬果、医生、药品,都向里面运送。甚至于慈喜太后愿意改变自开国以来棺材不入内城的规矩,允许洋人死者的尸体放入棺内,存入内城,但是这一切,来的都太晚了。
任何的善意,都不能阻止联军的军靴,而本该守卫京畿的军队,却已经不听调度。后军的人马奉令出城防卫,因为没有地图,不知道该去哪里,转了一圈不得要领,又转了回来。处于巨大压力之下的后军,开始疯狂的洗劫着京城里的大宅门,抢夺自己所能看到的一切财宝金银,董五星不但不加以约束,反而主动派亲军参与。
韩荣的武卫中军试图拦截,反倒是差点遭到乱军攻击,他亲自带了顶马前往,杀了几十颗人头,却也无助于稳定局面。而加入这种打抢队伍的,还有飞虎团。
他们进京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