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冠侯一行人马抵达津门附近时,就已经得到了两个消息,一是朝廷贲内帑三十万,十万两犒赏虎神营,十万两犒赏武卫后军,另有十万两犒赏津门的飞虎团,但就是没有一个铜钱,犒赏武卫前军。
同时,程功亭本因剿杀飞虎团获咎于朝廷,革去一品提督,革职留任,以观后效。按说这次立下战功,应该撤去处罚,官复原职,朝廷却并未做此安排,显然是把武卫前军的功给淹没了。
对于这种处置,前军里不少兵弁都有怨言连带两营兵的士气,也极低落。好在任升带兵有些方略,能够约束着士卒,不闹出大格。等快到津门地面,董骏也与赵冠侯告辞,带着四恒的一部分伙计返回京城,看守本号。剩下的伙计将随着女眷们到山东,开设分号,躲避兵火。
女眷里做主的,乃是董骏生母的陪嫁丫鬟,也被董老爷收了房,抬举做了姨太太。其只有个小名叫锦儿,人称锦姨娘。今年三十出头,生的一双桃花眼,很是妩媚。她为人很有手段,这段日子同行,已经和许氏成了无话不谈的密友,与简森也有说有笑。其做生意手段精明,在家中素有人望。有她掌舵,在山东开设钱庄并不为难。
赵冠侯现在是四恒的股东,有他照顾,四恒这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尤其是沿途担心飞虎团袭击,眼看到了津门所有人的心,都放松了一些。那位如夫人并不忌惮与外人见面,主动撩起车帘与赵冠侯攀谈着。
“这一路,可是多亏了赵大人关照,我们这些女人还有银子车,都让你们受累了。现在大家是一家人,我也不说客气话,今后在山东,咱们互相照应。赵大人若有需要,四恒定当全力报效。”
她说话有着很重的山西口音,但是声音倒是很动听。“我以前也来过几次津门,不过都是和老爷一起,这回到津门休息几天,也要买些东西。这么多女眷,到了山东使用的东西需求不少,在这多买点,省得到地方买不到。也不瞒大人,我其实就爱用洋货,若是让飞虎团看到,他们非说我是二毛子不可。”
“夫人客气,大家一起做生意,守望相助,理所应当。何况我这一路上,也没做什么。您要是喜欢洋货,就别在这买,现在德州那里的洋货保证比津门的还要全,也更便宜。”
那位如夫人笑了笑,正想再说什么,可见赵冠侯的脸色忽然一变,就知道情形不对,连忙把头缩回去,放下了车帘。任升这时也感觉到有问题,皱起眉头道:“怎么搞的,好端端的怎么关了城门,城上那么多的兵,还有飞虎团,怎么像是要打仗?”
津门作为四方要冲,水旱码头,白天向来不关城门。只有出了大案,或是有兵祸时,才会关城戒备。此时红日高悬,津门城门紧闭,城头上旗帜飘扬,大批穿着号衣的官军以及头缠红巾的飞虎团民持兵器戒备,一看就知,是临战准备。
守卫的官军里,武卫前军占了六成以上,任升一到,立刻就能叫开城,进城倒是没妨碍。等到进了城关,他连问了两个熟人,终于得知了戒备的原因。
局势急转直下,朝廷竟然与各国列强同时宣战,以一贫弱之国,挑战整个天下,任升听到消息后,脑海里惟一的反应就是:老佛爷疯了。
随后,他又探听到另一个消息,大沽口炮台,已经失守。
大沽炮台的失守,是在朝廷发布宣战令之前,乃是廊坊之战的延续。列强为了报复官军在廊坊伏击西摩尔,向镇守大沽口的原津门总兵现任喀尔喀提督罗荣发来照会,要求其交出炮台,撤退回城。
这个要求既不符合万国公法,也于情理上没有依据。罗荣镇守大沽炮台多年,深得军心,且为人也极刚强,自不会遵守照会行事。他向丰禄传达了洋人的要求,请丰禄进行指示,却没有得到回应。无奈之下,只能先下手为强,抢先命令炮台开炮攻击。
大沽口炮台火炮虽然先进,但是炮台上的炮都是死炮,不能移动。其射程和火力范围,早被列强掌握,兵船停泊在安全距离内,火炮难伤。
罗荣部下只有两千人马,余者就是飞虎团。铁勒兵马大举来攻,强弱殊势,失守炮台其实是情理中事。现在罗荣带领残兵进城,与丰禄的人马汇合一起,准备死守津门。洋兵方面,只是掌握了炮台,并没有进一步攻击的打算,两下倒是暂时相安无事。
而城内的紫竹林租界,自然也是高度戒备,防范攻击,丰禄这里虽然得到了朝廷的宣战旨意,却并没有下令对租界开展进攻。目前的紫竹林,处于暴风雨前的平静,两下里仿佛相安无事,京城发生的一切,与这里并无相干。
但是看看街道间成群结队,手拿刀枪招摇过市的飞虎团,谁都知道,这所谓的平静只是个假象。不知道什么时候,火药桶就会炸响,整个城市就会卷入战争之中。
赵冠侯到程家拜会了程功亭,迎接他的,则是老冤家庞玉楼。他本就是武备学堂的助教,在前军里当兵磨练之下,心性大为成熟,见到赵冠侯只是不冷不热,倒没有过多的敌意。
“军门不在家,在兵营里,现在朝廷已经下了宣战旨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打起来。这个时候,军门不会在家里的。”
“那家眷怎么办?我的意思是,先把程将军的家眷送到安全地方,再做计较。”
“程将军早就有话,不会搬离家眷,家口在此,更能激发士卒效死之心,这就是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