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整个荣国府里,荣禧堂只能算是正院子,地位尊崇,实则院落并不是很大,里头的房间也不算多,甚至连个小园子都没有。且四四方方死板规正,除却所代表的意义之外,可以说院落本身并无出彩之处。
相反,如今予了琏哥儿小俩口的东院,反而是雕栏玉砌,里头甚至还有个假山流水环绕的后花园子,房舍也更显得精致一些,除却整体环境看着不大气外,较之荣禧堂简直要好上天了。
而贾母所居的荣庆堂,简直就是结合了荣禧堂和东院两处的优点,既然整体看来大气十足,里头又是大院套着小院,间或曲径通幽处,还有个微型的小园子,端的是别有洞天。自然,房舍也不会少,且因着格局精巧,哪怕间隔不远,也像是拥有一处私|密的小空间。
像以往前头那几个大孩子还小的时候,珠哥儿和元姐儿都是各拥有一处小院子的,很小,也就是一间正房并两间耳房、两间厢房罢了。可饶是如此,也算是有个正经的落脚之处,譬如招待一下朋友,或者自个儿安安静静的做些事儿都无妨。
可这抱厦……
抱厦是本朝的说法,搁在前朝往上,则是被称呼为“龟|头屋”的。指的是在原建筑之前或者之后,接建出来的小房子。一般都是突出一间或三间,这个要看具体建筑的大小而论。换句话说,抱厦是属于整体建筑之外的房舍,若是普通人家,倒也有安排自家姑娘住进去的,可像荣国府这样的富贵人家,且原本荣庆堂就属于后宅,根本就不需要考虑到避讳问题,让姑娘住在抱厦,却是怎么看怎么不合理了。
然而,贾母发了话,旁人又能如何?
至少探春本人没有任何办法。
忍着心底里的委屈,探春老老实实的跟着领路的丫鬟去了后头的抱厦。凭良心说,房舍总体并不差,里头无论是整洁程度还是家具摆件,都是上乘的。想也知晓,这里是贾母的地盘,哪怕之前贾母被王夫人压的喘不过气来之时,王夫人也没胆子让丫鬟婆子怠慢贾母。
可饶是如此,探春心底里的委屈还是不由得冒了上来。
“三姑娘喜欢哪一间?”眼见抱厦到了,领路的丫鬟便开口问道。
这话一出,探春却是再也忍不住了:“老太太如何安排的,就如何好了,哪里就有我说话的份儿了!”虽说抱厦有三间,可每一间都是小小的,恐怕三间加在一块儿,也就堪堪抵得上梨香院的一间厢房罢了。就这般,竟还要询问她住哪间?难道不都是让她住的吗?
探春心里的委屈没人知晓,倒是那领路的丫鬟没想到自己一句很寻常的问话,偏就得了这么一顿抢白,登时被噎得好半响没回过神来。待她勉强定了定心神,却是不想再在这位三姑娘处儿浪费时间了,便索性没好气的道:“那姑娘您就自个儿慢慢挑罢,我还急着给老太太回话去呢。”
说罢,压根就不给探春说话的机会,那丫鬟就一扭身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莫名的被人甩了脸子,探春并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毕竟依着她的眼力劲儿,轻易就能看出领路的丫鬟仅仅是荣庆堂一个不起眼的二等丫鬟罢了,这若真的是得脸体面的大丫鬟,她也不敢随便呛声。因而,探春只气得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的,立在抱厦之前,愣是缓了半天都没能顺过起来。
其实,反过来想想就知晓了,探春是觉得区区二等丫鬟配不上她好声好气的说话,而人家二等丫鬟也同样觉得区区一个二房不受宠的庶女哪里就值得她舔着脸上前拍马屁了?两人互相看不上,自然只落得如此形状了。
偏生,探春原本的奶娘和贴身丫鬟都被责打后送往庄子上了,虽说她跟前的人受伤比较轻,就算送到庄子上,也未必会有事儿。可不得不说,就因着跟前伺候了多年的可心人被送走了,自然也没有人会劝解探春。她立在门口气了好半日,这才开口命人归整一番,想赶紧歇下顺顺气。
想法倒是不错,可收拾房舍哪里就有那般容易了?诚然,荣庆堂的丫鬟不敢偷懒,里头的家舍也是齐全的,可单单是将打包好的行囊解开归整好,就少不得要花费小半日的工夫,更别提不管怎么干净,像床榻、桌案上肯定还是要抹一遍的,自是又耽搁了不少时间。
其实,像这种情况,准确的做法应当是提前安排小丫鬟过来归整,待里头弄好了,再将主子请过去休息,而不是东西乱糟糟的一团,偏主子还在跟前杵着,甚至还要拨出人手给主子拿茶拿帕子递扇子等等。
总之一句话,等抱厦这头终于归整好了,探春已经甚么都不想抱怨了,只草草的歪在榻上歇了半刻,又抹了一把脸上了面脂,便匆匆往前头伺候贾母晚饭去了。
然而,晚饭时又出了状况。
原本探春是养在梨香院的,自然她那份饭菜是直接由大厨房的人送到梨香院里的。可今个儿,她不是来荣庆堂了吗?梨香院那头是亲眼看着她离开的,又听了王熙凤的说辞,便在午后唤了个人去大厨房支会了一声,说是消了她的份例。按说,大厨房在听到探春如今所在后,自然该将份例往荣庆堂送来,偏那头因着忙乱给漏掉了,以至于等她往前头厅里去时,贾母和宝玉的份例都上来了,她的那一份却完全没有踪影。
解决法子倒是简单,贾母日常的份例是八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