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贾政很慌。
别看这些年来,贾母晕厥了一次又一次,可那都是贾赦惹出来的祸端,哪怕有几次并非贾赦主动挑衅,那也跟他脱不了关系。也因着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弄到后来不单贾赦本人已经习以为常了,就连荣国府上下都淡定了。
可对于贾政来说,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眼瞅着贾母两眼一翻直接晕厥过去,贾政当时就吓得重重的跪倒在地。更准确的说,他这已经不是跪倒了,而是彻彻底底的瘫软在了地上。当然,双膝还是着地的,看起来诚意十足还有种吓破胆子的感觉。
始终在跟前伺候着的鹦鹉和鸳鸯真的不知晓该说甚么才好了。
乍一看罢……
都是晕厥,之前贾赦来搞了一波,如今贾政赶上来再来了一波,按说这俩人的行为是完全一致的,自然责任也一样,甚至贾政的罪过要更大一些,毕竟他方才所说的那番话实在是太不妥当了。
可谁让贾政是贾母偏疼了几十年的心肝儿呢?
鹦鹉和鸳鸯对视了一眼,打小一同长大,默契十足的俩人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先是高声唤小丫鬟去前头支会一声,好让管家再度将尚未走远的大夫仍旧请来,再是俩人合力将晕歪了的贾母扶正后,盖上被褥,接着是拿过还不曾收拾好的药油等物,趁大夫尚未赶来之前,先给贾母抹上一点儿,能起到甚么作用先不论,起来如此一来显得她们始终都在忙绿。
大夫很快就赶来了,事实上人家压根就还没走。毕竟先前贾母刚晕了一回,大夫拿了诊金和赏赐,正在前院那头跟管家唠嗑呢,结果倒是好,省得他再跑一回。
跟大夫一同过来的还有那拉淑娴和王夫人,俩人是前后脚进来的,不同的是,那拉淑娴满脸的无奈,王夫人则一副强忍着看好戏的模样。
等等!
这里头是不是有甚么问题?
先前贾赦进来同贾母掰扯时,房里站了一溜的丫鬟婆子,自然都听到了贾赦方才那番话,尤其是林家老太太托梦那一段。可后来,因着贾母晕了,又急赶着唤大夫等等,以至于等贾政过来时,贾母并非坐在正堂里,而是歪在暖炕上的。
换句话说,贾赦气晕贾母是被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然而贾政气晕贾母,目击者却仅仅只有鹦鹉和鸳鸯俩人。
那拉淑娴格外的无奈,她倒不是心疼贾母,而是心疼她自个儿。贾赦这人旁的都还行,哪怕年轻时糊涂一些,可既然浪子回头了,她也不会强扯着往事不依不饶。可有一个毛病,贾赦非但始终都改不掉,还愈发的变本加厉了。
那就是毒舌!
还是对贾母毒舌!
倘若只是单纯的毒舌也就罢了,偏生贾赦这人一旦出了昏招,他就会立刻脚底抹油,跑得比兔子还快。那拉淑娴身为贾赦之妻,荣国府的当家太太,贾母的儿媳妇儿,实在是没法袖手旁观。
——你说好好的,干嘛老是跟贾母过不去呢?她要说就让她说呗,左右也不会掉一块肉,隔三差五的气她一回,要是一不小心真的给气死了,这事儿谁来负责?!
“老太太如何了?”说这话时,那拉淑娴已经将面上的神情从无奈转为了关切。她问的是鹦鹉,虽说如今最得贾母信任的是俩丫鬟,不过这俩年岁相当,能耐也差不离,只是相对而言,鹦鹉要比鸳鸯模样更出挑一些,故而贾母素日里都比较偏向鹦鹉。
鹦鹉顶着一脸崩溃的神情望着那拉淑娴,她是有心道出真相的,可问题是她是贾母的心腹丫鬟,她只能向着贾母,旁的一切都无法左右她。倘若今个儿贾母已经开口说了贾政的不是,那么她附和一下也无妨。可显然,贾母如今还晕着,偏以鹦鹉对贾母的了解来看,这事儿闹到最后只怕也仅仅只是和稀泥罢了,既如此,她又何苦将真相捅破当这个罪人呢?
略一迟疑,鹦鹉心怀愧疚的道:“老太太年岁大了,身子骨原就有些弱,今个儿又连着晕了两回……大夫说,往后定要好生将养,再也不能受气了,谁也不知晓下一回会是怎么个情形。”
虽说已经有了七八成的把握,可到底事情尚未尘埃落定,鹦鹉也不敢将话说得太满了,只含糊的将气晕说成了晕了两回。忽略起因、经过,只说最后的结果,这其实是很可观的表述,谁也不能说鹦鹉说错了,她只是略漏了两句话罢了。
“唉。”那拉淑娴并没有任何怀疑,哪怕鹦鹉说方才那番话时,面上露出了极为明显的迟疑,可那拉淑娴依然不曾怀疑,她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也怪不得那拉淑娴,实在是她并非得了荣庆堂丫鬟的消息赶过来的。事实上,真实的情况是,贾赦先跑去前院寻了贾政这个猪队友,之后才回了荣禧堂,将事情的概况简单的描述了一下。当然,贾赦是直言不讳的说了自己气晕了贾母,还说了贾政已经赶过去劝慰了,因不知晓最终结果如何,拜托那拉淑娴去那头看看。
看是看了,贾母正合眼躺在暖炕上,面色倒不是惨白,而是灰败异常,连唇色都透着一股子青灰色,就算那拉淑娴并不通医理,也知晓这样的情况很是不妙。
也许这一次两次的晕厥真的看不出来甚么,可贾母她到底年岁大了,这些年来又被气了太多回,虽说荣国府诸人都已经麻木了,可这并不代表贾母就不会真的出事。
她是人,不是神。一次两次的逃过劫数,那十次二十次呢?几十次上百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