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贾政已在外间过堂里来回走了好几趟,虽说两人成亲多年,可贾政原就是极为守礼之人,纵是心头急躁难耐,也硬生生的耐着性子等待着。见王夫人出来,贾政才摆了摆手,让丫鬟们都退下,这才道:“我且问你,你娘家那头,是不是将仁哥儿送到金陵城去了?”
“这……老爷您这是何意?”王夫人一脸讶然。
“你别管我甚么意思,就说是不是!”
“是。我记得是中秋前后的事情,且仁哥儿也不是一个人独自去的,是我娘家大嫂将两个孩子都一并带了去。”王夫人虽满心的狐疑,却仍是回答了贾政的话,且她完全不认为这是应当隐瞒的事情。
“竟然真的如此……”贾政满脸的茫然,忽的又发问道,“如今管家的是大嫂,可我记得你先前一直在帮大嫂对罢?那有关节礼的事情,你可曾经手过?”
王夫人一头雾水的望着贾政,愈发的摸不着头脑了,只怔怔的点了点头:“大嫂比较在意铺子庄子上的往来账目,以及咱们府上给旁人家送的年礼。至于人家送给咱们府上的,她并不管,只到最后看我归整出来的礼单子。”
“那保龄侯府可曾送来年礼?”贾政死死的盯着王夫人,贾赦方才说的四件事情,他已确定了其中三件,若连最后一件都没问题了,那就说明真的出事了。
“不曾。”王夫人轻飘飘的吐出了两个字,旋即却见贾政面色大变,忙不迭的又添了一句,“史侯爷先前病了,大嫂还让人送了人参鹿茸等物过去,许是因着家里头忙乱不堪,这才一时忘却了罢?咱们两家是这般亲近的关系,老太太还在呢,史家必不会同咱们生分的。”
贾政身形晃了晃,面色极为难看,却不是那种惊怒交加的神色,而是面色惨白如纸,竟好似被魇到了一般。
“老爷?老爷!”
“你!”贾政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强行定下心来,盯着王夫人一字一顿的道,“你明个儿去一趟王家。不,不能你一个人去,我和你一同过去,带上珠哥儿和元姐儿,咱们一道儿去王家。”
“这是为何?等等,明个儿是大年初一,回门是初二呢!老爷,您到底是怎的了?老爷您别吓唬我,初一咱们要待客的,我若是回了娘家,回头老太太能撕了我!”王夫人是真的被唬到了,要不是贾政这会儿面色极为难看,她都觉得贾政是在故意涮她了。当然,以贾政的个性,再过一百年都不可能有这份闲情逸致的。
“闭嘴,我让你去你就去!左右是我带着你和两个孩子一道儿过去,你怕甚么?”贾政虽一副恶狠狠的模样,面上的惊惧却透露了他此刻的内心。
王夫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甚么都没说,傻子都知晓在夫君和婆母之间应当站在哪一边,况且她原就不待见贾母,被迫低头和解那也是不想同贾政撕破脸。如今,贾政既愿意给她做脸,她何苦闹得大家都没脸?当下,王夫人只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下了此事。
待贾政再度匆匆离开后,王夫人却站在原地思量了许久,直到丫鬟进来瞧时,她才堪堪回过神来,又忙吩咐让人将原本打算初二回门送的礼单子再拿出来瞧了一遍,原本她是无需这般在意的,可既然贾政这副做派,她自也不能出任何差错。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贾政甚至来不及给贾母请安,就径直去了厢房将元姐儿连人带被褥捞了出来,等王夫人带着珠哥儿一过来,二房一家四口便上了马车,匆匆往王家而去。完全不曾顾忌到贾母醒转后看不到人会是个甚么反应。
而事实上,贾政也确实无需顾忌那么多,更准确的说,他是完全没有心情去顾忌这些小事儿了。等贾政带着妻儿回到荣国府时,早已是下半晌了,可他没甚至没理会妻儿,便径直去荣禧堂寻贾赦了。
贾赦已经等了他许久了。
跟那拉淑娴一起。
不过,当贾政被引到贾赦书房时,屋里只有贾赦和一个胖小子,那拉淑娴则是躲在里间的屏风之后,保证能听清楚话,却不会让不想看到的人见到自己。
“大哥好雅兴。”被告知贾赦正在书房教导十二,贾政的内心是崩溃的。作为亲兄弟,他再清楚不过贾赦是甚么德行,虽说因着家教缘故,贾赦本人是识字的,也知晓一些成语典故,可纵是如此,贾赦仍是极为厌恶读书的。
所以,他能赞一句父爱如山吗?
“哎哟二弟你可算回来了,去瞧过老太太了?”贾赦抬起头来,一脸的戏虐加看好戏的态度。
听到这话,贾政眉心直跳,却强忍着不去想贾母得知他正月初一不见踪影时的暴怒,只径自开口道:“我去王家了,意外知晓了一个事,却是王家大太太带着仁哥儿和凤姐儿一道儿回了金陵祖宅,且连过年都不曾回来。”
“……怎么个意思?”贾赦挑眉。
“大哥您不觉得奇怪吗?咱们四大家族,除却薛家一年里头有大半年待在金陵外,余下三家可早已不往金陵去了。偏王家,却让长房太太带着唯二的两个孙辈回了金陵,这里头很是有古怪。”尽管贾政很想喷贾赦一脸,可他还是坚强的忍住了,只尽可能的委婉告知。
偏贾赦装傻装出滋味来了,仍满脸不解的望着贾政,半响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