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小竹妈这么一提醒,老太太终于想起来了,“那屋子空了有十来年吧?屋顶上的茅草都稀稀拉拉的,到现在都还没倒?”
“没倒,但也差不多到头了。前些日子我从那路过瞅了一眼,两间屋子,有一间的墙面塌了半边,另一间看着还算齐整,收拾收拾,够一家子人挤挤的,比睡外面强,好歹是个容身的地儿。”小竹妈一面说道,一面用牙咬断衣服上面的一根线头。
老太太啧啧两声:“肖家老婆子一向是个要面子的,让她和牲口做邻居,指定气得心肝疼。”
小竹妈笑道:“就她那样的人,给牲口做邻居人牲口说不准还嫌弃她,村里谁不知道那老婆子是个啥样的人,别说没空房子了,就是有,别人也不愿意借。就单说张家,虽说不是个好的,可人房子给肖家白住了那么长时间,结果到了也没得肖老婆子一声好,有这先列搁这摆着,谁还敢给他家打交道。”
老太太摇摇头却不以为然:“你真当那张老婆子脑抽的发善心?肖家是那姓卫的弄回来的,也是姓卫的把人领张家的,其中就是胡秀娟搭的线,胡秀娟和姓卫的之间的猫腻咱外边的人都看的清,那张老婆子精明的很,你当她不清楚?”
“张老婆子知道咋还眼睁睁的看着这俩不要脸的乱来?她图啥?”小竹妈吃惊不已,做婆婆的知道自家儿媳妇和外面的男人不清不楚,不打不骂不说,咋还忍气吞声的帮着做事?!
老太太鄙夷的笑了笑:“图啥?她图粮食!”
小竹妈这下更弄不懂了,一脸迷茫:“图粮食?”
老太太点点头,道:“张老婆子自打上回手脖子断了后,整个人再也干不了重活,三天两头的不是这病就是那病,干的工分都是减半,张老头子好点,但也拿不了十个工分。张福生更别提,一天要是能挣六七个工分就算是难得的,干三天歇两天,指着他喝西北风都是难的。以前还有个胡秀娟和张桃顶着,但自打去年开始,胡秀娟就不怎么上工,一个月大半不着家,不是在娘家,就是去镇上,偏偏张家什么都不问,家里的人挣不了多少公分,可他家却不咋地缺粮食。”
听到这,小竹妈忽然间有些明白了,老太太瞅了她一眼,接着掰扯道:“张家虽说朝村里借了几回粮,但数目都不大,加上他自家分的,除去胡秀娟,全家七口人一天一顿稀的都不够,再加上张老婆子时不时抓点中药吃,多少都要花点钱搭点粮食,可你看看张家一家大小,虽说也是瘦,可精神头都不错。”
说着,老太太又指了指村头方向:“你再看看咱们村老徐头家,他家也是七口人挣的工分比张家多了不少,可人一家真真是瘦的皮包骨,在地里饿昏了好几回,精神萎靡的跟遭了鸡瘟似得。人家比张家挣的多,同样七口人,咋偏她张家那么精神?说白了还是饿的不狠,粮食比人家多了不少。为啥多?胡秀娟每回从镇上回来不是夸个筐就是背个竹篓,有回我碰巧撞见了,筐上面的布巾被风吹开一个角,我瞪眼一瞧,筐里面装了大半筐的黄豆!”
“啥?!”小竹妈惊的差点没跳起来,“黄豆?她哪来的黄豆?”
“你说哪来的?她娘家胡家可不会让她带黄豆回来,除了从镇上姓卫的那里拿,她还能上那弄粮食回来,这不是一回两回的事,光我就撞见三四回。”老太太说的信誓旦旦,让人惊了又惊。
小竹妈这下彻底明白了,不由得膛目结舌:“姓卫的给粮食,张老婆子就当不知道?哪怕姓卫的把肖家一家子弄家来也忍着?这……这算啥事啊!”
老太太撇撇嘴没说话,算啥事?龌龊事呗,人乐意自家儿子当那绿王八,这事谁也管不着。那老婆子心思深的很,那个也猜不透她到底咋想的,别看她拿了来粮食不吭声,可她能忍,心里头都记着呢,一旦姓卫的完蛋,张老婆子指定是老账新账一起算。
……
次日,天刚见亮时,老太太便早早醒来悄悄起床穿好了衣裳,这边门还没开,堂屋里就传来太叔公泡茶的声响。
看了眼还在熟睡的林清,老太太下床穿好鞋子轻手轻脚的开了门。
堂屋点起了油灯,二老坐下喝着茶,一面悄声商谈着事情,嘀嘀咕咕的好一会儿功夫,二老达成统一意见,老太太回屋翻出纸笔信封,足足写四大页的信装好揣进怀里。又把前些日子腌制的大鸡腿取出一只,拿了纸包好放在胳膊夸着的筐里,上面用黛色的布巾盖住,这才一路出了院门。
睡在西屋的肖朗听到开门声猛的坐起了身,朝外望了一眼,天更蒙蒙亮,有些不放心的披着衣裳起床出了屋,见堂屋亮着灯便过去看了一眼。
太叔公见他过来,心里满意不说,只面上笑了笑,悄声道:“起来干啥?你奶出去办事去了,这里没啥事,回屋接着睡。”
肖朗哪还能睡的着,回屋穿好衣裳,又抱了柴火进厨房,没多大会儿便烧了锅热水出来。
太叔公站在堂屋门口看着,心里越发满意的紧。
老太太去的时间不长,半个小时左右就夸着筐回来了,筐里的鸡腿也没了,倒是多了一把嫩嫩的泥蒿(芦蒿)。一进屋就笑眯眯的对着太叔公点点头,道:“人可客气了,愣是不收,还是我硬塞过去的,就这还回了把嫩泥蒿,这东西现在还没长成呢,挑嫩的拔了一大把。”
太叔公点点头:“老二是个讲究人,正好这东西给丫头尝个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