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是顾洵美的亲爹,桂花村出了名的酸书生,倒插门进的顾家,姓吴名青云。
一辈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因为长了一双白净俊俏的脸蛋,把顾家二十岁未嫁的顾阿丑给迷的七荤八素,为他当了一辈牛做了一辈子马。要说顾氏阿丑,上山能打猎,下地能种地,居家必备的多功能复合型人才,唯一的缺点就是丑……
要不,不能连她亲爹也给起名叫阿丑了。
顾阿丑一连生了三个女娃娃,最后终于拼了老命生下了儿子顾耀祖,当晚就血崩死了。
顾阿丑活着,吴青云靠到县里卖卖字画,给人代笔写信赚点儿小钱,地里活一辈子都不会干;顾阿丑一死,重担就落到了几个要成年、未成年的女儿身上,他依然卖字画,写信,家里一辈子就没宽裕过,终年游走在不至于饿死的边缘。
贵妃重生后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什么人都不认识,什么风俗人情都没个基本掌握,只好一翻两瞪眼,把以前从话本子里看到离魂失忆的故事现编现挪搁到了自己个儿身上,谎称发烧烧了一宿,把什么都给烧没了,事不记得人也不认得了。
那时候柴家拿不定准主意,还不像现在这么坚定的怀疑她,就把顾家人都给拉到了她面前,一个个地让她认。
一是想刺激刺激眼球,没准看见亲爹就见证奇迹什么都想起来了;二是在她看来,也是给顾家一个交待,别出了这么大的事没知会人家,以后叫顾家挑出理来。
贵妃那时候才见识到什么叫画风突变,明明她的名字是顾洵美,一听就是个读过书肚子里有点儿墨水的人起的,结果这位亲爹看上去的确是书生的打扮,可一开口就‘招娣’‘招娣’的叫,她也是彻底醉了。
后来她才知道还有两个妹妹顾琼玖和顾静姝的小名分别是领娣、来娣,分明是想要儿子想疯了魔。
于是,她多少平衡了。
贵妃默默地擦干被喷了一脸的口水,她不怪他,当初她听到这个名字,口水比他喷的还多。唯一可惜的是,当时没人接着。
“招娣!”吴青云三步并作两步就冲到了跟前,贵妃机警,还没等他过来就把镰刀往边儿上一撇:
“爹,你不要大惊小怪,我这是在教木墩儿认锄具呢。”弟弟都给招来了,就不要一直‘招娣’的叫吧,她耳朵疼。
贵妃面不改色心不跳,施施然起身迎接这位惯会大惊小怪的便宜爹。当初得知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在她炕边儿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才叫一个惨,不知道的只当她是死透了呢。
木墩儿忍不住暗挑大拇指,说起谎话来脸不红不白的,然后还能倒打一耙说别人大惊小怪——
这是个人才啊!
贵妃收到木墩儿惊艳的眼神儿,暗啐了一句少见多怪。这也值得眼珠子瞪溜圆,瞧他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在后宫,伴君如伴虎,哪怕是被老皇帝捧手心上,那也得防着哪天人家捧累了,一个巴掌翻下来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更何况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宫妃,睁眼说瞎话就是生存的基本功,指鹿为马那是常态,都融入她骨髓了好么?
也就是她,本性纯良,换个心思歹毒的还不把后宫作翻了天?
有时候想想她都佩服自己,真真的出淤泥而不染,美美的一朵盛世大白莲啊,偏偏那些个宫妃不知足,都当她是狐媚子。特么,她要是狐媚子,分分钟弄死她们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爹怎么突然来了,可是有事?”她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
吴青云瞅瞅木墩儿因憋笑而显得红扑扑的小脸,哪里有半点儿惊吓的影子,是以立马就将刚才眼见为实的一幕给合理化解释了。
“咱木墩儿将来是要考秀才的,可不能一辈子窝桂花村种地,教他认什么锄具?你眼光放长远些。”
“我今儿早听说木墩儿让四郎给摔的头破血流的,我这不着急嘛,可不能再把脑子给摔坏了——包上了哈,看上去挺好,不像他们说的那么夸张。”他顿了顿,蓦地压低了声音:“招娣,你和爹撂个实底,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失忆了?还是,你有难言之隐,装的?”
难言之隐一洗了之吗,木墩儿暗笑。
没等贵妃那口气叹完,吴青云又继续说,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你可别犯傻,周显荣那混小子忘恩负义,爹教他念书识字怎么也有个师生之情,因为他娘一句话就把亲给退了,事后连句话都没有,罔顾咱家一家人都对他孤儿寡母那般照顾,一家子白眼狼!”
“你别看他现在在县衙里混了个书吏,看上去人模狗样,他人品不行,你可不能因为他而有了旁的心思!”
他越说语气越重,越说越痛心疾首:“女子讲究的是从一而终,出嫁从夫。女婿这人是有缺陷,但木已成舟,你俩连孩子都有了,就好好过日子。可不能在人家这艘船上想别人,这种事咱们老顾家人可干不出来!”
得,又一个往名节的深渊里扯她后腿的,而这个人还是原主儿的亲爹。
贵妃只觉得脑瓜仁一抽一抽的疼,她有权利怀疑他完全是读书读傻了,有别人这么说的,还有自己亲爹这么说的?
而且还跑到她婆家这里说,难道不知道隔墙有耳?
尽管他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是平时他那高亢的嗓门就算压下来,也就是正常人普通聊天的水准!
这次毫无意义的说话唯一有价值的信息就是,她知道了所有人口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