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幽簧的案子被葛天欹截去之后,每日只有审问的文书往我这儿送,大抵是孔幽簧私挪公款,贪污国库,在辰国各地置办房产以饱私囊,但是我和晚樱都明白,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若只是单纯的贪污案,唐雪来不会坐不住,葛天欹也不会来截案子,陈寒食更不会欲言又止。
“好不容易揪出来个孔幽簧,这陈词里却死活不出现韩苻的名字,岂不是枉费赵师师这一条情报了。”我对着折子犯难,“那日葛天欹明明也听到孔幽簧说了韩苻,可为什么他的折子里对此只字未提,是他刻意隐瞒吗?可是这又有什么好处呢?”
“若葛大人真是国师的人,这事儿又是国师批准下去查的,他就不应该会刻意隐瞒,除非他对国师有二心。”晚樱分析道,“或者…葛大人没有二心,国师有。”
“嘶——你这两个可能性倒是挺骇人的。”我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韩苻有异心,国师也有?”
“你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吧,彧蓝,不然孔幽簧的案子你大可去和叶大人商讨,不必来我府里,你只不过怕叶大人也是国师的眼线。”晚樱看看我。
晚樱说中了我不愿意承认的心事,我叹了口气,点点头:“若葛天欹有异心,倒还能应付,若是国师……”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国师的?”晚樱问。
我沉默了,何允曦的死因,终归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水上漂李孤宁还活在世上这事儿,也是如此。
晚樱见我不言语,便道:“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威严震辰国这么多年,你平白地去怀疑国师,怎么让我信服呢?”
“晚樱,我有难言之隐,但是我能告诉你的事,国师绝对有所隐瞒,对我,对陛下,对辰国,都有所隐瞒,只是我现在还没法往下查,我还没有资格去和他对抗。何允晟被国师调出都城,杜暮祯、葛天欹、锦瑟本就是国师的人,叶书骆、孙雨霁我都不敢全信,陈寒食究竟是哪方势力也模糊不清,现在我心乱如麻,实在是进退两难了。”
晚樱道:“罢了,你既然不愿意说,我也便不问了,反正我在这世上也无甚为牵挂之人,也不怕涉险。”
“哪里的话,我哪能让你涉险,只是平时能找你商讨商讨就够了,这些事我也不好和冬葵说。”说着我喝了口茶,看向晚樱家的庭院,“我还记得儿时你爹管你严,不让你出门,何允晟总是带着我翻墙到你家来找你,就在这个庭院里,折腊梅,踢毽子。”
“我记得,孙雨霁每次登门抓人,都会被我们拉着一起玩。”晚樱笑了。
“是啊,然后回去就一起领罚,一起抄书,那时候无忧无虑,时光最好。”
正说着,屋顶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丞相真是闲情逸致,在这儿品茶聊天呢。”
晚樱立刻警觉起来,厉声喊道:“什么人?”
“倪酴釄?”我拉住晚樱,“你在屋顶上做什么?下来。”
倪酴醾倒也听话,从屋顶上跳下来,稳稳地落在我和晚樱面前。晚樱一下就认出他是当年暗卫宫变时救了小香公主的那个人,但仍然十分警觉:“你来做什么?”
“汪提督怎么这么凶,好歹我上次还救过你一次呢。”倪酴醾道。
“你救过我和公主是不假,但是去年你在戊城做的事,也是人尽皆知。”晚樱轻哼一声。
“说来这一年真的发生了好多事,原来倪酴醾偷东西竟只是去年春末的事。”我感叹。
“相爷,你能不能换个词。”倪酴醾挑挑眉。
“你不是应该在水牢里吗?”晚樱对他仍然十分戒备,“彧蓝,你不该由着他乱跑,他是未国邪教的人,如今应仲卿复国,对他们应该严加看管。”
倪酴醾的来历,上次半夜下棋杨禹贤早已和我说过,只是晚樱不知道,我心里其实反而对倪酴醾的信任要多于对锦瑟的信任,便安抚了晚樱几句,对倪酴醾道:“你是又嘴馋了?”
“是,水牢阴冷,出来向丞相讨杯茶喝。”倪酴醾笑道,“顺便向丞相告别。”
“告别?”晚樱皱眉,“倪酴醾,你不要得寸进尺。”
“丞相是聪明人,我在水牢这一年,为何能自由进出,丞相细细一想便明白了,这是我送给丞相的离别礼物,是份大礼。”倪酴醾兀自倒了茶,一饮而尽,“我送丞相这份大礼,是为了和杨禹贤做了断,从此我和杨禹贤两不相欠,而我从始至终都不是萨库勒的人,丞相也不必再来寻我,若是他日有缘,我和丞相,还会再见的。”
言罢,倪酴醾便纵身一跃,消失在屋檐上。
晚樱瞪大了眼睛:“彧蓝,他走了。”
“我知道。”我细细回味倪酴醾刚刚说过的话,“曾经杨禹贤和我说过,他有恩于倪酴醾,所以他肯为他干活,那为何倪酴醾说送我一份大礼之后便和杨禹贤两不相欠了呢?难道是其实是倪酴醾有恩于他?”
晚樱推推我,还有些不可置信:“彧蓝,你就这样放他走了吗?”
“水牢困不住他,他终有一天要走的。”我对晚樱道,“晚樱,倪酴醾的事我想请你替我保密,个中缘由,我一时间和你解释不清楚,总之他不是未国邪教的余孽,他留在水牢只是为了……”我一个激灵,对啊,辰国水牢由国师亲自设计,并无破解之法,连暗卫都逃不出的地方,倪酴醾怎么就能来去自如呢?
因为水牢有杨禹贤的人。
我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