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当然不会知道此时,有人把他比喻成了鸭子,可惜他不会生蛋要不早就砸在那人脸上。
麒麟才子,怎么能是“鸭子”呢?
谭国仁偏偏头,颇为不解的注视着张治。在他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那句话就如平日里随意的话语一般。但能从张治语气里听出一丝欣赏的正面评语,也足够说明对于这个“建议”是采取认可的态度。
但“建议”终归不是方略,一旦缺乏可行性与份量也只是建议而已。过不了谭国仁这关,就谈不上是实际意义上的作战方略。
可张治的态度,恰恰是谭国仁所在意的,有此一言也暂时遏制住自己的脾气,没有立即将秦风驱逐出公堂。
“尔……且细细道出其中因由,莫说城中存粮不足军械残旧军心不稳诸如此类的屁话!大战在即,这些都不足以成阻挡大军南下平叛的主因!偌大个南京都城,外加周边数府富饶之地……竟然筹不足数万军士的行军口粮?!岂不是荒唐至极,座下列位臣工岂不是自认为庸碌无为之辈?!”随着谭国仁洪亮的嗓音,响彻整个公堂。
人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语。这样的言语几乎是要了秦风的命,交代不好等同于把整个应天府的文武官员都得罪了。
这个谭都督太狠,若继续坚持开始的建议就等于承认百官们,在这一件事上庸碌无为办事不力,是个无用之辈。但秦风何德何能,他又岂敢代表南京百官?
扯到最后,发觉还是张治这位新晋老师害了自己,无端端的推了自己一把。既然站在了这里,那就意味着已经代表了南京文官方面的想法。
这个烂仗,没人想打。
还是等京师另派大员率边军过来平叛吧!在这难关之前,能省下一笔开销最终决定的,将是这个大年能不能过得安稳。以往那种过个肥年的想法,暂时是不可能了。
这时候的红莲社造反,已然成了雪上加霜的惨境。
可谭国仁不是这么想的,武官嘛!虽然多年不曾接过大阵仗了,但他这次亲赴凤阳府又从京师争取到统军印凭,破天荒从卫陵带回来两支精兵强将定然是想有一番大作为的。到了他这种层次的大员,还不惜以身作则历经劳顿艰辛。说他不想打仗,那是猪油蒙了眼!
多年来都是这些文官把持南京政事风光无限好,几乎都把他这位唯一的一个都督府大员给遗忘在角落边缘。好不容易等来一次露脸的机会,怎能错过!
谁没看见他那双炽热的眼瞳,简直都能把人给化为灰烬了!
秦风心里暗叹,这谭都督几句话就把自己的后路都堵死了,对于南京粮草方面的难处明明深知肚明,关于驻军内部的弊端和后勤军械更是最清楚不过。偏偏在这些问题上,故意刁难自己这个小小的幕僚。
非得用这种屡试不爽的典型手段显示自己的“官场智慧”,借以震慑文官。好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和威严感,也真是够了吧!
招谁惹谁了?这班老家伙总拿他来开刷,以后还能不能好好共事啊!
“谭大人若要执意开仗,秦某自然二话不说变卖家当也要支持南下平叛!甚至甘当先锋誓死杀贼,不灭妖人马应龙誓不罢休!但如今情形有变,秦某估算红莲叛逆将会从南渡镇偷道绕过上兴墒进而借道溧水县。力战数日的狼兵与乡勇渐已疲乏必不敢追击,三日之内必然会渡过涧脂河攻打秣陵关。总而言之,十日后红莲叛逆必会兵临南京城下!
那个时候,即使今日确定出军南下,等待所有物资备全大军开拔之日也相差无几,如此急促费劲大动干戈还不如固守南京,做好迎敌准备为对方画地为牢,一鼓作气歼敌于此。以免届时措不及防,仓促应战。”
秦风此言一出,大堂内轰然发出惊呼。
即是张治面色也为之一动,显然对此言论也有所意外,不禁眉宇一皱。
谭国仁剑指一伸,大声问道:“有何凭据!敢有此猜测?军机要事岂是靠估算猜测的?!就凭你一家之言,妄下军略迷惑人心,若是叛逆畏惧而逃离府境,转入他省岂不是错失良机!你安的乃是何居心?”
“秦某只有赤子之心!何来居心!红莲妖人野心昭然,以乌合之众搅起太湖数府之祸乱,却以大部主力北上逆天而行!便可知妖人之决心!叛逆已无路可退,唯有直取南京方可杀出一条血路,否则等待他们的只有覆灭。而官军,已成糜烂之局短期内无法化解,当以稳固为上策不动则以……动则必须以雷霆之势,以一支精锐之军迂回敌后,前后夹击以快打快方可缓解目前之困境。谭大人……良机始终掌握在我等这方,叛逆看似势大实则乃是一只纸老虎而已!只是当下……若要支撑起大军的作战消耗,必然要苦了应天府上百万百姓。权衡之下,弃小保大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后的喘息之机罢了。某下……惶然请罪!”
秦风躬身一鞠,黯然说道。
如此一个悲壮的说法,怎么也说得过去了吧?
“纸老虎……敌后?”谭国仁饶有兴趣的捻着胡须,目不转睛的盯着秦风,思绪里却又不停的在消化那些话,时而眼里闪烁发亮,时而皱眉用指尖点击着桌面。
张治却是一直在点头微笑,老神在在的保持着大儒的仪态,并不急于发表自己的意见。
谭国仁似乎听进去了,他对南京驻军的情况最为了解,前两年撒手不管交给张元春,也是见不惯更是管不了那糜烂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