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老妇人又捧着一叠衣服走了进来。
“小相公,你妹妹身上的衣服好像浸过水吧,这里有几件干净的旧衣服,都是二毛娘平时穿的,如果不嫌弃,就给她换上吧,天冷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老妇人将旧衣服放在了月清魂的手中。
月清魂:“……”
老妇人一眼便瞧出了月清魂的为难,笑道:“老太婆我倒是忘了,你妹妹一直没醒,做哥哥的倒也不方便。要是不嫌弃老婆子粗手粗脚,我替她换了衣服,好了再叫你进来!”她心中倒也确认这二人不是私奔的小情侣或是逃难的小夫妻。
月清魂如蒙大赦,赶紧闪身出去,看着正在土灶边烧火的小光头,微微一笑,凑过去道:“你叫什么名字?”
“二毛。”
“多大啦?”
“十岁”
“认字了没?”
“没有”
二人一问一答,很快就没有话题可聊了。小光头明显被月清魂瞧得有些不自在,火光将小脸蛋照得通红。
幸好这个时候老妇人也出来了,将纳兰雪的衣服放到外面晾晒后,又回头笑道:“我们这种偏僻的乡下,哪有懂得认字的先生?兵荒马乱的,她跟着我这个老婆子,只要平平安安就算是福气了。再说了,一个女娃子,认不认字,也没什么打紧,将来要是能够嫁到城里去……”
月清魂听老妇人絮絮叨叨地说着,没想到这个小光头竟然是一个女孩,心中更是好笑。
老妇人替下小光头,一边烧火一边道:“不过这嫁到城里也不妥当,塔木城那么高的城墙说没就没了。听说里面的人都变成了妖怪,见人就咬,真是作孽啊!
好在咱们北疆的儿郎会打仗,硬是从妖怪手里把城给抢回来了。这不,年刚过,二毛他爹他爷爷都去帮着修城墙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光景。几时能回来?”
老妇人在提到北疆儿郎的时候一脸自豪,这种八百年北疆军魂洗礼下的认同,让月清魂心中唏嘘不已。北疆,在大陆上从来都是一个独特的符号,在某些时候光芒甚至盖过了背后那个庞大的皇朝。
至少眼下在这个老妇人眼中,她对作为一个北疆人的认同感要胜过光明皇朝子民的身份。
月清魂也附和着感慨了几句。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倒也不觉得枯燥。只有那小光头依然害羞,倚在老妇人的身边,不是偷看月清魂两眼。
月清魂听着灶台中噼里啪啦烧火的声音,看着相依为命的祖孙二人,心中竟是出奇的安详,似乎完全隔离了那个血腥杀戮的世界。”
他忽然问道:“大娘,大冬天的,二毛怎么不留些头发呢?”
老妇人叹了口气:“这孩子不足月早产,娘胎里就带了病根,从小到大就生不出头发。所以啊,将来就算长得再俊俏,只怕也没谁家肯娶进门。”
月清魂一怔,没想到这个小女孩的光头倒有这番缘由,他见小女孩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竟似听懂了老妇人的话,大概类似的话已经听过无数次了。
月清魂没来由地看着心疼,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只好道:“都是苦命人啊!我妹妹年纪轻轻就白了头发,也是一言难尽啊!”
老妇人添了一把火:“说起来,我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像你妹子这么俊的姑娘,可是这么俊的姑娘却——唉,看得出来,你们应该出身大户人家吧,怎么就想着到咱们西北这个穷乡僻壤,现在又兵荒马乱的……”她言语间替纳兰雪惋惜不已。
同病相怜最能拉近人的距离,这老妇人话语立时亲近了不少,就连光头的小姑娘都扑腾着泪汪汪的眼睛盯着月清魂,倒不怎么害羞了。
月清魂自认为很久没有说过谎话了,一时间竟有些生疏,不知该从何说起,装模作样唉声叹气了一番才缓缓道:“说起来话就长了!实不相瞒,我们兄妹都是在帝都城长大,家里原本倒也殷实,这次出来主要是带我妹妹找她的心上人。”
老妇人哦了一声道:“原来你妹妹已经许了人家,不知道那人又怎么会到西北来呢?”
月清魂继续道:“都是这兵荒马乱的年景害的!想必大娘你也听说了,去年秋天开始,帝都城的仗打了一场又一场,兵马换了一茬又一茬,死掉的人堆得有山那么高,更别提我们这种被乱兵破了家的。
去年十一月的时候,督查院的大奸臣戴琛造反,发动了宪兵到处烧杀抢掠,上至王侯下到黎民,没有人能逃得过。有乱兵冲到家里,把家里人全都杀光了了,我和妹妹躲在枯井里整整两天两夜才逃过了一劫。”
老妇人叹息道:“倒也听经过的行商说过,那戴琛坏事做绝,不知道害了多少良善人家。可怜的,你们能够活下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月清魂道:“是啊,眼泪流干了,日子还是要过。家里的东西全被抢光了,钱财、粮食、就连桌椅板凳都搬走了。我和妹妹从枯井里出来的时候,也就剩下半口气了。说出了不怕大娘你笑话,为了让妹妹活下去,我不得不爬到街上去做乞丐,整天对着人磕头,就盼着能赏一口饭。
但是,整个帝都城都遭了灾,我哪里能讨到吃食,我又去垃圾场里找,看看能不能找点吃的,结果整个垃圾堆上面爬得满满的全是人,一个个的面黄肌瘦,衣服破破烂烂,经常为了一块半块脏馒头就打得头破血流。”
老妇人摇摇头:“真是造孽啊!我原来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