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医官边走边答:“我还不是医官,只是个学徒,不必如此称呼。当年太祖建军之初,就在军中推广急救之术,定国之后更是编入行伍条例,到如今虽说很多条例早已破坏殆尽,但没人会拿自己的命闹着玩,急救之术倒是保留了下来。赶紧跟我往回走吧,接下来估计还有人要医治,没多少空吃饭。”
二人往回走着,李得一忽然拉拉小刘医官的袖子,朝着远处一努嘴儿:“那不是曹千总么,城头战事如此激烈,他居然在这酒肆喝酒吃肉!”小学徒拉住李得一:“别多瞅,人家跟曹太后有亲,靠着裙带混了个千总,来边军打个幌儿,镀镀金,回到中神城就是游击将军。跟这些苦哈哈大头兵可是不一样的。”
李得一听完,也不说话了,小脸上满是愤愤不平,低着头默默地往回走。接下来二人一路沉默着返回了伤兵营。
小刘医官小声把孙老医官叫醒,一老俩小,仨人开始吃饭。干了半天活,李得一这顿饭吃着特别香,就着手里的馍馍,另一手里掐着块羊骨头肉,吃的满脸都油乎乎的。
吃完了饭,净了手,李得一接着洗那些染了血的绷带,烧水煮绷带,再拿到外面晒上。忙了半天,也不见再有伤兵送过来,李得一就以为突辽人退了,悬着的心暗自放下了。
正忙着呢,就看到孙医官背着自己的器械箱走了出来,腰里还挂着把刀。李得一赶紧上前问到:“孙医官这是要去哪里,用得着小子么?”孙医官点点头吩咐到:“城头战事怕是不妙,这多顿功夫没有伤兵送来,多半是分不出人手往咱们这里送伤兵了,看来民壮也顶上去了。值此危亡时刻,我们伤兵营也必须顶上去。你去里面拿上一包绷带,也带把刀防身。我们上城墙救治伤兵。”说完,孙医官大步往城墙方向赶去。
“啊?!是,是。”李得一嘴里答应着往里走准备拿东西,进去就看到小刘医官身上挂满了药包,手里拎着一把军刀。小刘医官伸手往旁边一指,“喏,绷带都在这里,另外还有些夹腿板子,旁边那把军刀是你的。”李得一伸手背起一大包绷带,又把夹腿的木板子一兜都挂在前胸,待要伸手抄起刀,却是拎不动了。李得一红着脸瞅了瞅小刘医官,小学徒走过来给李得一换了把小号的腰刀。“待会儿上了城墙,难免遇上没死透的突辽人,到时你也好了结这些鸟厮。不是让你跟活人动手,放心。”李得一嘴里哆嗦着说道:“俺不怕,俺们村都被杀绝了,俺要杀几个突辽人给乡亲们报仇。”小刘医官笑道:“哈哈,有志气,待会儿上了城墙,腿肚子可别转筋,光使嘴皮子可杀不了突辽人。”
“俺才不怕呢,待会上了城墙,腿软的是熊包。”李得一嘴上给自己打着气,跟在小刘医官的身后一块儿往城墙上赶。
孙医官仨人赶到城墙上时,正好打退一波突辽人的攻势。城墙上到处都是血,分不清是突辽人的还是威北营兵士的。李得一赤着一只脚走在城墙上,觉得没鞋的那只脚底粘叽叽的,低头一看,踩了一脚的血水。
孙医官在前头救治伤兵,小刘医官就负责递上器具,李得一就负责接过沾满血水的绷带,换上干净的。然后再和小刘医官俩人把不能自己动弹的伤兵抬下城墙。
城墙上有不少伤兵血都浸透了身上的绷带,就搁那儿斜倚着女墙坐着,有几个眼瞅着好像不行了。李得一觉得这城墙份外安静,一点痛苦的呻吟声都听不见,所有的伤兵都咬牙忍着。有几个断了腿的伤兵在被抬下城墙的时候,甚至求着让自己留下,说自己还能顶一阵子。
城墙上零散着躺着不少突辽人的尸体,有没头的,也有缺胳臂少腿的。
李得一正给埋头一个断了腿伤兵上夹腿板子,人手实在不够用,李得一这个半吊子也只能凑付着上了。这位兵士强忍着断腿之痛,已经有点意识不清了。李得一头一次干这活,手忙脚乱,没注意身后一个没死透的突辽人已经强撑起上半身。这个突辽人浑身是血,脸上被刀砍出一个纵贯的血口子,一个眼珠子整个凸了出来,狰狞可怖,他伸手抄起地上的一把断刀,朝着李得一砍来。
不远处的小刘医官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小心背后。”李得一感觉到背后的一股子恶风,猛的转过头去,刀已经迎面砍了过来。这关头儿来不及多想,只能拼命,李得一下意识的抄起腰刀,上前垫步晃腰,把三爷爷交给他的刀法“直刺”使了出来,双手拿刀奔前就刺。噗的一声,温热的血溅了一脸,李得一摸了一把脸上溅的血,睁大眼睛看着那把擦着自己额头而过的刀,吓得直往后退了两步,把手里的刀一丢,一腚坐在地上,浑身直打哆嗦。哆嗦了阵儿,才想起什么来,赶紧拿手在自己身上乱摸。
小刘医官走过来给他后脑勺儿一下,“不用摸啦,那刀砍你胸前带着的夹腿板子上啦。看不出来,关键时刻你真挺能耐啊。”孙医官在旁边看了李得一刺出那一刀,面色凝重起来。走上前给李得一检查了一下,确定人没事儿,怕拍李得一的肩膀,“小子,敢拔刀杀人,有胆色,不错不错。你这招跟谁学的?”“俺三爷爷教的。”李得一高声回答。孙医官点点头,继续给其他伤兵医治去了。
血色染透了城墙,孙医官带着小徒弟和李得一忙活着给伤兵治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