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得一纵骡往前冲了一段,冲到离着石麦州大军一里左右,让“悍马”停下,左右看了看,选出一处较为显眼的开阔高地上去,从“悍马”身上跳下来,拿眼瞅着石麦州的大军,故意做观望状。
“俺这么明显的侦骑,靠的又这么近,这石麦州的兵马指挥只要不是傻了瞎了,总该派骑兵来驱赶吧?”李得一边拿眼观望,心里边琢磨着。
可李得一等来等去,等了半天,那石麦州的兵马愣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嘶,没想到石麦州如此厉害,不愧是敢称帝的,真是兵多将广,他手下居然还有如此能将!俺就这么近瞅着他的军阵,他都能如此沉得住气!这支兵马的指挥将领如此沉着,显然也非是一般人物。看来传言这石麦州众叛亲离,手下大将不是反叛就是自立,也不尽然。”
要是小刘团长在这儿,非给师弟一巴掌不可。不仔仔细细观察清楚,乱下什么结论?!什么大将,什么名将。你没瞅见前面整个大军行进起来乱哄哄没个章法,兵卒更是毫无一点精兵的架势。但凡名将治军,会是这幅模样?晋军这个样子,明显就是带兵大将能力太过平庸,难以服众,导致手下诸将兵马号令混乱,兵士缺乏军纪管束所致。
不过李得一到底没白瞎了他师父和师哥这么些年倾力教导。又观察了一阵之后,李得一终于感到有些不对劲。
这些年,李得一受到的教导,言语不多,大多都是他在战阵上真刀真枪杀出来的。不得不承认,这都多亏孙老医官舍得放徒弟去战场上摸爬滚打。当然了,孙老医官可不是真的撒手不管,不然为啥每逢大战,凡上阵,李得一身边总跟着王壮彪?甚至在关键时刻,孙老医官还会及时出现救下李得一?
临老收了这么一个关门弟子,孙老医官当然想好好看着,别看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宝贝的很。但李得一的情况,又使得孙老医官不得不狠下心,采取这种特殊的教育方式。
要知道,李得一在山野乡村,野了足足十年,才来到威北营,才受到孙老医官的正规教导。在这之前,李得一根本没人教,他三爷爷李有水本身就野性十足,一身匪气,能教什么好东西?没听么,据李得一交代,他三爷爷就教过他几招刀法,还全是军中最凶狠的搏命杀招。除此之外,就是听他三爷爷吹嘘当年的风光。十岁不到的孩子,真本事没学到,就学了两招半刀法,还有一脑子他三爷爷的光辉岁月,能有什么大出息?
对这野性难驯的小子,自然不能采用寻常方式说教,只有血淋淋的沙场,才是他成长的最好学堂。孙老医官当然可以像老母鸡一样,把李大哥最后的一点后裔,好好护在自己翅膀下面一辈子。但那样做,李得一永远也别想成为展翅高飞的雄鹰,只能是一只走地鸡。走地鸡唯一的好处,就是吃起来味儿不错。
孙老医官对李得一的教导就是这样,直接把他投放到与人搏命的厮杀疆场,暗中派人保护,既严酷,却又不落痕迹。用这种近乎残酷的方式,把顽劣的小徒弟教导成高飞九天的雄鹰。这,才是真爱护徒弟。
像老母鸡一样护着,藏着,养着,舍不得小徒弟受一点挫折,那不是爱护徒弟,仅仅是溺爱罢了。
然而这样严酷地教导徒弟,任其摸爬滚打,遭受苦难折磨,其中的内心苦楚,就只有孙老医官自己知道。
当初李得一远走数千里,深入统万城,孙老医官每天都要站在城头,任凭自己老病的残躯经受冬日寒风凌冽的撕扯,也要远眺东方一个多时辰,盼着小徒儿能早日平安归来。每当李得一披挂出战,冲锋陷阵之时,孙老医官都在家中暗推天机图,为小徒儿测着吉凶祸福。李得一成长到如今这般,孙老医官付出的心血和忍受的内心牵挂煎熬,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在这一刻,孙老医官这些年倾注在李得一身上的心血,终究没有白费。李得一没有被之前仓促的判断绊住,而是耐住心,又仔细观察了一阵,终于看出些不对的苗头。
“啊!恐怕不是令军大将镇定有度,而是石麦州的这支兵马根本不曾发现自己!他们行军如此混乱,打的旗帜多有歪倒,斜立,哪有几分精兵的样子。而且俺已观察这么久,居然一直不曾看到这支兵马派出侦骑探查道路!如此看来,必然是这领军大将过于无能所致。”想明白这点,李得一决定再大胆一点,靠近些试探一番。
毕竟统领数万兵马的大将,居然是个不通兵事之人。这结论,简直太过骇人,石麦州疯了么?敢派这种人领军!
恩,其实石麦州现在的情况,跟疯了也差不多。手下大臣合伙糊弄他,就怕他知道朝廷糜烂的真相,然后动手砍了大家的脑袋。现在晋朝内部,全体文武官员,集体混一天算一天。石麦州么,随着年龄渐长,老麦昏庸,不复年轻时的精明,被手下大臣给糊弄的团团转。
只可惜李得一思来想去,却忘了考虑胯下这头“悍马”大爷。“悍马”这一个多月,整天吃好喝好,攒了浑身的力气,却没地方使,早就给他憋坏了。如今看着眼前的晋军兵马,恨不能冲上去厮杀个痛快。结果“悍马”左等右等,李得一就是不下攻击的命令。
李得一这些年一直在厮杀场上摸爬滚打,吃过大亏,受过重伤,早学精了,知道自己本事不算厉害,真遇到能人,准得出事儿。所以现在打起仗来,就谨慎了许多,再不肯随意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