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湖畔。
游人三三两两,或欣赏于湖光山色,或负手轻行,或品茗谈心,更有三五少女鬓贴鹅黄、窄袖罗衫欢呼雀跃于绿柳从中。
唐羽、秋白云坐在九曲白玉桥边,遥望湖中。
湖心缓缓地行驶着几艘描金绘凤的游舫。
秋白云待不住,三步并两步奔到桥堍,远远望着烟云笼罩的樱洲。看了一会,摇手召唤唐羽:“上这边来。”唐羽有点不情愿,磨蹭走上。秋白云扳着他肩膀,指点说:“现在还不行,你六七月来,那时满湖的荷花都开了,水面一片碧绿,粉红色的花箭掩映其中,满湖清香……”
“嗯。”
“你开心点行不行?”秋白云按了按背囊,鼓登登的,神神秘秘地说:“临来时,我还揣了两瓶酒、一只烧鹅,玩一会,咱们到那边亭子上消受了它。”
唐羽抚了一下额头:“还喝,头都疼了。”
“不喝干嘛?”
“京城还有比这好玩的吗。”唐羽问,“秋兄,这玄武湖也太小了。”
秋白云两手扶着桥栏,一惊一乍:“嗬,够大了,你东西南北走一走,几天都不到头?陈宣帝太建十年,曾在玄武湖检阅水军,旌旗蔽日,鼓角震天,后人以诗曰:‘五百楼船十万兵,登高阅武阵云生。定知战艇横瓜步,应有军牙拥石城。’你还说小?”
唐羽仰起头,双臂直伸,好像拥抱扑面而来的水汽江风:“你不知道,我可是在长江边长大的人!”
“湖怎么能跟长江比呢?”
秋白云踢开脚下的一块石子,仪态悠闲:“老弟,明天咱们去秦淮河游玩如何,画舫笙歌,老有意思了?”
“唉,钱也花得差不多了,秋兄,我想明天回家。”
“别的你走了我怪孤单的。”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也是,缘尽缘了。”秋白云是从不把不快乐的事放在心上的,略一思索,萦怀尽释:“走,咱到那边喝酒去。”
唐羽展颜一笑:“走。”
两人顺狭长的长廊来到湖中水榭,分列坐下,水榭全木建成,形式古雅八面临风,二人凭栏一望,清风浸面、水光接天,烦扰顿时一扫而光!
秋白云摸出荷叶包裹的东山烧鹅,撕了一只鹅腿给唐羽。
“边吃边喝。”
说着又从包囊中取出酒坛,启开封口,满满倒了两杯。“兄弟,哥哥为你送行。”
唐羽双手一捧:“谢了。”
三口两口,一杯酒很快就见了底。
秋白云啃着鹅翅膀,满口生津:“你回家打算干什么?”
“还能干啥?划船,打渔,种菜,养鸡。”
“好像有点屈才哦?”秋白云眯着眼,瞧着唐羽:“要不你别回得了。”
“我可干不了那活。”唐羽头摇得像拨浪鼓。
秋白云舍不得,一意挽留:“也不一定非编书啊,印书、裁剪、装订、送书,力气活多了。咱俩也有个照应。就是,这活挣不了几个钱,还脏,老板为人又苛刻——哎,到哪儿不这样呢,天下乌鸦一般黑……”
唐羽敬酒:“谢谢你的好意,不论成否,你的情义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你不愿意干?”
“秋兄,我想回家看看。”唐羽碰下杯,扬头一饮,“搞书那事我真干不了。盛情高义我记着,秋兄,你啥时候能到我家,我亲自下河摸鱼,鳕鱼炖豆腐,自己酿的家常米酒,咱俩一醉方休!”
“不提了。”
“喝酒。”
“干。”
二人在水榭推杯换盏,喝得热火朝天,忽闻湖心画舫传来一阵惊叫声,越叫越乱,越吵越杂。两人撂下酒杯,向湖中望去,隐约只见画舫船舷上站着一个穿著华丽的女人,指手划脚,一群人围在她身边,没头苍蝇似的跑来跑去。
一会用长竹篙探下水,一会又提起来。
“这伙人干嘛呢?”
秋白云是个闲不住的人,天性好动,见事就想往前凑。
唐羽也瞧不明白:“看不清。”
功夫不大,画舫上放下一个小艇,划着桨哗哗地朝水榭方向而来。须臾到了旁边,艇上一个身穿葛衣、衙署打扮的胖子张眼往上面看,高声问:“喂,我是应天府尹吴大人的管事高升,你们知道哪儿有水性好的人吗?”
唐羽才到几天,本地事自然一无所知,秋白云略一转念,心中有数,向下揖手说:“城东鼓楼巷口有个‘水鬼’张三,水性好的不得了。”
胖子高升鼓着嘴巴,鼻孔呼呼喷气,“不行,太远了,骑马也得大半个时辰。再说又不知道找得到找不到?”
秋白云天性多事:“这位大人,你说你有什么事吧,说出来,在下也许能帮上一点忙。”
“是这样,二位……”高升回头瞅了瞅画舫,说,“今天,我家大人和夫人游湖,船到湖心,水中突地越出一条尺把长的红色鲤鱼,金紫金鳞、摇头摆尾,夫人因贪看红鲤鱼,将头探出船舷之外,却不慎把头上一支新戴上的双燕紫金钗掉进了水里……”
“所以你们想找个水性好的人打捞呗?”
“不错。”
秋白云皱眉头:“现在这个时节水凉呀,容易落病,再说水下情况如何,谁也不晓得。这事不好做?”
“是以我家大人说了,如果有人能捞上来,赏银二十两。”高升伸出巴掌,翻了几下。
唐羽也有些耐不住:“什么样头钗,这么值钱?”
“光上面镶嵌的一粒东珠,就值几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