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亮甲一边抚摸唇上的髭须,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前次兵部尚书府齐泰刺杀案发生后,圣上极为重视,严令应天府巡捕和锦衣卫彻查此事。两家联合,几乎将城内的大小旅店、及娱乐场所查了个遍,依然一无所获。”
“会不会这些歹人躲藏在某个出人意料的地方?”
“谁知道,咱们的警力有限,也不能挨家挨户去搜。”程亮甲叹息频频,“因此除了增大布控,严格盘查行人出入城门之外,五城兵马司又派遣了大量兵丁加强夜间巡逻。此外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林放鹤忧心忡忡:“对方阵营颇多江湖之辈,通晓易容之术,更网罗了一批受过严格训练的专职杀手,实在令人防不胜防!”
“好在大内紫禁城派出了两个镇殿将军,武威将军尹流芳、武耀将军尹流泉统帅阵法娴熟,身经百战的羽林卫坐镇京师,提督九门军马……”
“尹流芳、尹流泉,可是那两个出身于武当派的用剑高手?”
“正是。”
“有他们在,我的心就放了一大半了。”林放鹤沉吟半晌,反剪了双手,在屋子中踱了几个来回。突然他停住脚步,问道:“程捕头,你还记得先皇的弃妃柳繁华吗?”
程亮甲惊道:“怎么不记得,这个柳妃进宫之后,曾专宠于一时。深得圣上喜爱。洪武二十六年因为一桩旧案牵连,贬谪冷宫。后来她不是忧愤而死了吗?林大人,你为何无缘无故地提起这个人?”
“因为今天我曾和她交过手,还差一点点败在柳繁华的手下。”
“柳妃还活着?”
“非但活得好好的,似乎她还非常了解朝廷之中的内幕,只言片语,暗藏玄机……”
“那就怪了,当年有人明明看见过她的尸体。”
“一具死人,又安知不是李代桃僵?”
“照你这么说,这里边隐藏的秘密可就非同一般了。”程亮甲苦笑着摇了摇头,说:“皇宫之内,戒备森严,一个嫔妃死亡后,从整理仪容、更换朝服,到搭棺入殓,尚宫检验,再到大庭广众,群臣叩拜,这得经过多少道复杂的手续?居然还能有人偷龙换凤,岂非太耸人听闻了?”
林放鹤面容肃穆,言辞坚决:“我只知道,这个柳繁华的存在不仅是铁证如山的事实,不可变更,而且在过去的五年里她武功突飞猛进,还练成了魔教大阵‘通天幻日’……”
“魔教大阵?这岂不是昔年西方魔教教主‘无上逍遥’邝九幽的不传之秘?”
“不错。”林放鹤抚了下下颌,高声说:“十五年前,邝九幽凭借此阵在雪域高原一举击退武当三老,打伤少林寺空闻大师,并硬生生地困死了当时公认的武林第一快剑‘白马玉剑、万里独行侠’杨独行!”
“柳繁华怎么会和这个大魔头扯在一起了呢?”
“因为柳繁华实际上并不姓柳,她姓丁。她的父亲就是汉王陈友谅军中的四大金刚之一丁普朗。”
“丁普朗?”项金城和唐羽在一旁听得入港,矫舌不下,不觉心向往之。老项往前跨了两步,脸红扑扑的,嚷嚷说:“林大人,这一段我倒听说书的先生讲过,这个丁普朗膂力惊人,手使镔铁双刀,这一路舞将开来,直如梨花盖顶、雪压竹枝,百万军中敢取上将首级!哎,他后来不是弃暗投明,降了我大明先皇吴王朱元璋了吗?”
程亮甲久在官府,熟知旧案,也接口说:“丁普朗与四大金刚中的另一人赵普胜是结拜兄弟,交情深厚。赵普胜作战勇猛、性格豪爽,在军中是个极有威信的人。陈友谅篡位之后,人心多有不服,他为了能够完全控制汉国政权,狠心地杀死了赵普胜!丁普朗背叛就是为了替生死知己报仇……”
“所以在鄱阳湖一战中,丁普朗身先士卒,带头冲锋,率领其部下直接扑向陈友谅的旗舰。”林放鹤面颊潮红,亦失去了应有的冷静,说:“虽然他最后没有成功,身中数箭,遭受重伤,连头颅都被人给割掉了,但双手还拄着一把朴刀,身子挺直,屹立于船头不倒!”
唐羽连连点头,得空问:“那柳繁华呢?”
林放鹤怅然若失,两只眼睛里流露出迷茫而又痛楚的光,轻声说:“她的父亲战死后,母亲亦悬梁自尽。柳繁华痛失双亲,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往日庭园,触目无不伤心!记忆终复成殇,回忆永作绝响,乃尔最后一把火焚烧了家园,决绝而去。自此青驴小剑,独走天涯……”
“那她后来如何又成了先皇的妃子?”唐羽偏寻根究底。
“这件事说起来话就长了。”林放鹤微微不安,犹豫了一下,道:“十五年前,我们曾在琅琊山醉翁亭见过一面,那时她还未师从‘无上逍遥’邝九幽,习练无极剑法,年纪只有二十一岁……”
刚说到这,捕头程亮甲突然站起来,抱拳一礼,截断了林放鹤的话:“大人,你不提琅琊山醉翁亭我还忘了,你这一提啊,我真想起一件事来!要不趁现在这时候给你捅出来,一会保不准我又丢在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林放鹤嗯了声,笑笑说:“不要紧,你讲……”
“您一定还记得,上次咱们抓到的那个‘百变’金不换,在大牢里关了这么些日子,没少受狱卒的折磨。这两天挨不过,终于吐了点有用的东西。”
林放鹤点点头,开始仔细听那程捕头在说些什么。
“回禀大人,关于在凝香楼找到的那包他遗下的豹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