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破月从伐木场出来后,四处漂荡。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来这个城市之前他毕竟还有一卷行李,几件破衣服,一腔梦想,但现在却是两手攥拳一无所有了。
面若菜色,头发蓬乱。
走在大街上,和讨饭的乞丐没有差别。
街道两旁的吃食很多:油炸糕、馒头、千层饼,香喷喷气味芬芳的苹果香蕉桔子,折磨着他几近枯竭的肠胃。
云破月闷头前行,不经意间,像所有的故事一样,他撞上一个女人。
遇到一个女人。
女人应该是所有情节齿轮的润滑剂。
不可或缺。
没有她,整部机器就会发热、尖叫、转速失常,最后沦为报废!
所以在大多数的桥段设定中,其男女关系就如运行在宇宙太空里的陨石彗星,经常脱离轨道,不守规矩,噼里啪啦,撞个不休。
不打不成交。
不撞不成缘!
《柜中缘》里的岳雷和刘玉莲,不就是凭借着一口破木箱子,机缘巧合,而成就一段千古佳话?
看来云破月的好日子来了!
他抬眼一望。
这女子芳华二九,一身艳装,赤红色长发,长睫毛,描着蓝眼影。
细腰丰臀,耳边垂着两只大金环。
接下来的情节应该是:
云破月非常绅士,极有修养,道歉说:“对不起!”
女子启唇一笑,风情万种:“没关系。”
两人又对视一眼,女子想了想,恍然大悟,轻声叫道:“原来是你?”
云破月眨眨眼,搔着头发,发傻说:“我们认识吗……”
“难道你忘了,上次在学校礼堂(或者停车场、百货商场、游乐场、公园、街头、公共厕所或者随便什么莫名其妙的地方)……”
“噢,我记起来了。是你?”
然后爱情故事徐徐拉开帷幕。
岂料那个女人胆大包天,擅自篡改剧本,却见她退后一步,横眉怒目,眼光上下扫了两下,张口骂道:“哎,穷小子,你会不会走路?难道眼睛瞎了……”
由缠绵悱恻的情感大戏而忽然改为街斗,云破月也不觉勃然大怒,他握紧双拳:“你骂谁?”
“咋的,还想打人,臭要饭的、死不要脸——”那女子并不害怕,凑近一步,挺起胸脯,说,“踩了人家脚,还想耍流氓?敢动我一手指头,立刻送你去官府?”
“踩脚我可以赔礼,你为什么出口伤人?”云破月分辨。
女人紧了紧鼻子,呸了一口:“滚远点,臭烘烘的!”
“你这个****。”
“你敢骂我,臭流氓、不要脸……”女人状若癫狂,舞动两手,上来抓挠云破月。
云破月连连后退。
这时远处一个穿长衫的中年男子高喊:“小桃红,你这蹄子,还买不买手镯项链。老子公事繁忙、可没功夫总陪你?”
“好了,好了,这就来。”艳妆女人立刻满脸欢笑,娇声娇气。
临走时,她又转向云破月,笑容顿敛,尖声尖气,说:“乡巴佬,想发威风吗,有本事你去抓柳一刀。那是官府缉拿的罪犯,整整悬赏一千两白银。拿住他,要名有名要钱有钱,风光两天?不过我瞧你也没这两下子,这辈子都甭想——要你的饭去吧?”
言罢扭捏而去。
(少年云破月第九十八集第一场分镜头完毕。灯光、音响、同期录音,化妆师,道具师,暂时休息)
无缘无故挨了一顿抽,故事之外的云破月自然很生气。
十分生气。
但是光生气填不饱肚子。
已经两天没开饭了,前心贴后背,肠胃剧烈地疼痛。在日落之前,如果再不想法找点东西来消化消化,他恐怕自己支撑不到明天旭日初升?
然而令人无尽烦恼的是,这世上的一切(包括吃食)均要用金钱来交易。来交换。来消费。
他云破月此时缺少的,不就是这玩艺吗?
到哪儿去弄点银子?
成为此时横亘在他心头的头等大事!
随处捡钱的地方既然在现实中不存在,靠体力赚钱(例如背木头)又难于上青天,那么云破月至此已彻底迷路,他真的不晓得,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拿到那些黄灿灿的铜钱?
而刚才那个妖精一样的女人口中所说的一千两纹银。
固然巍巍乎可畏、赫赫乎可象,极具诱惑。
但云破月连想也没去想。
根本不做指望。
因为有了伐木场那十天经历,他心里清楚,如果那笔银子像路上的石头一样,白晃晃的散落一地,人们早已趋之若鹜、争相抢夺,只怕轮也轮不到他?
一千两银子摆在那儿。
没有人去拿。
或者轻易拿不到手。
足见必定有烫人之处!
这是云破月走出乡村后学到的一条重要经验。
趋利避害。
而两天之后的夜晚他饿的发疯、奄奄待毙,为了二十八两银子,举刀杀人,则是人生为他开设的第二堂课:
有时候为了自己活,就必须要考虑让他人去死!
弱肉强食。
冷酷无情。
在京城期间,云破月曾听朋友介绍说,最近京师流行一道名菜:活吃猴脑。不但大热,而且大补。尤其壮阳。
这对于那些眠花卧柳、妻妾成群的国公亲王,文武大臣不啻为雪中送炭。
据说活吃猴脑的场面非常血腥。
非常恐怖。
然而这些惨无人道的吃客竟也能下得去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