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心中滋生着如醉如痴的得意情绪,不以为然,轻笑道:“我怎么不了解?他在我身边已有一年,多少个花前月下,多少落日晨夕,乖的时候像个听话的孩子,可是粗野起来,又简直是一头脱缰的野马……”
林放鹤笑道:“你倒是痴情。”
酒保关切,一旁探问:“客官,难道你也认识沈大官人,跟他相识?怎么听你说得头头是道?”
林放鹤透了口气:“见过几次面,不过不熟。”
酒保急切地问:“那他什么时候会放出来?”
“这个可说不准。”林放鹤暗自叹息。
“叔叔,你莫问他,他们也只是平民百姓、白丁一个。”酒保刚要搭话,便被春云凭空插了句,“又如何晓得官府中事?”
林放鹤道:“姑娘说的也是。”
又说:“我等来此,本也就是个酒客,喝喝酒而已。”
酒保摇了摇头,面向春云,叹息说:“古人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想来半点不错。那七夕之夜,沈相公还在此与姑娘把酒言欢、言谈融洽,这短短的十几天后,竟然锒铛入狱,唉……”
林放鹤越听越不对,忙问:“老哥,你再说一遍,七月初七那夜,沈万山他、他在春云酒店?”
“是啊,我清楚记得,那一天他来的很早,还在这里吃的晚饭。”酒保眼珠子一转,定定瞧着二人。
唐羽不禁问:“不对,那一夜沈万山明明去了高桥村?”
春云大怒,快步走出柜台,来到几个人面前,气冲冲地说:“是哪个胡说八道,谁说他去了高桥?他去那干嘛?”
唐羽被问得瞠目结舌。
林放鹤神色不变,淡淡问道:“姑娘不要生气,你只管慢慢讲来。在下和县衙门的师爷、书办,两位巡官都有交情,你只要说的明白,对于洗刷沈相公的冤情也有好处……”
“七夕之夜是七巧节,也是天上牛郎星会织女的日子。”春运述说着,脸颊升起两朵红云,眼里闪现一种迷惘羞涩的光,“那一夜,我们跪在院子里,向天上的双星磕头,盟下誓愿,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唐羽越发惊奇:“沈万山一夜都没有离开?”
春云瞪起好看的眼睛,冷笑说:“怎么,你还不信吗?”
“这个我可以作证。”酒保弓腰说,“三更之后,我还给他们送了一块熟牛肉、两壶甜酒。早上起来,又是我把沈相公亲自送出了门……”
林放鹤耸然动容,一时也惊呆了。
他想询问些什么,无奈此时头脑里一片混沌,哪里还能记起一句?不觉神思恍惚,喟叹频频。他摇了摇头,尴尬地笑道:“如此说来,难道一切都错了吗?”
春云和酒保吃惊地望着他,甚觉奇怪,不晓得这个人为何忽然神魂颠倒,自艾自怨地叨咕些什么?
唐羽唤了声:“大人……”
林放鹤摆摆手,站起身,丢下几块碎银,转身连忙出了门。
唐羽也随后跟出。
春云不解,回头问酒保:“叔叔,这两个人,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变得奇奇怪怪起来?”
酒保摇头:“我也不晓得。恐怕这里边是有点问题,只是一时半会儿咱们又猜不透。”
林放鹤出了春云酒店,走在红泥巷街道。
唐羽三步两步追上来,与他并肩而行。
忽然问:“林大人,这春云和酒保是不是在撒谎,有意为沈万山掩盖罪行?”
“他们有这个必要吗?目下沈万山的罪名已基本坐实,又在狱中服毒自杀。很显然,春云与酒保还不知道这件事,也不知晓我们的真正身份。”林放鹤点点头,心中暗暗叫苦,“这样自然而然就排除了作伪证的可能。而且两相比较,则还说明他们的话多半是可信的……”
唐羽也觉得头皮发麻:“我的天,如果七夕之夜沈万山确有不在场的证据,那陈宝珍的供词岂不要全部推翻?”
“弄虚作假的口供,推翻了又如何?”
“那就说明我们以前的侦查方向全错了,所做的努力也都要作废。”
“哪又能怨谁?”林放鹤咬咬牙,暗自叹气,“只能怪我们自己搞错了。”
唐羽半天不吭声:“大人,这样咱们面子上有点过不去。”
林放鹤眉头一扬,说:“要面子,有时候就不能要真实、要真相,非但姚四冤沉海底,就连沈万山也会死不闭眼!而且从此之后,我们自己的内心也会背上沉重的负担,一辈子逃避……”
唐羽紧咬着嘴唇,致歉说:“我懂了。”
又问道:“我想通了,大人,陈宝珍之所以撒谎,是因为她要庇护一个人。只要找到幕后这个人,也就找到了此案的真凶!”
林放鹤笑了:“你说对了。这意味着,我们面临的是一个极端凶恶且极端狡诈的对手。”
“这个人是谁?”
“他就快藏不住了。”林放鹤边走边说,“此人嗜杀成性、头脑冷静,处事精明,几乎每一步,他都走在了我们的前面。”
“这个罪犯在大人心中莫非已有了谱?”
“印象还相当模糊,因为他太善于隐藏了。但是回想起来,我隐约还是发现了一二可疑之处,只要这些疑点得到落实,他就会逐渐清晰,所有那些纷繁复杂的难点也都可以在一个突如其来的契机面前迎刃而解、水落石出!”
“大人这样一说,思路顿开,我也想到了一个非常可疑的人。”唐羽惊叫。
“不妨说说看。”林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