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的是,东番大本营自始至终都还没到铁板的程度。
征南洋的时间,别人也不是混吃等死的。
其中最令人生厌的无非倭寇。没有总督的直浙二省,在都督俞大猷的统领下,反倒比有总督的时候还要强大,指挥使戚继光率戚家军东征西战,威名渐显,浙江一带,倭寇闻风丧胆,徐海屡败,只好避其锋芒南下。
避开浙江,再往南,可就是福建了。
海盗,可是最会捡软柿子捏的。
刚好,福建受东番影响,走私商船渐多,此前罩着福建的徽王府又倾巢尽出征南洋,一时之间,浙江沿海稳定,福建开始遭殃,甚至徽王府的商舰也遭了一次劫掠。
徐海实在令人失望,完全没有起到牵扯明朝水师的作用,反而成为了练兵的靶子。另一方面,事实证明,没有总督的东南更加强大。
强大的浙江肃清倭寇之后,受灾的并不仅仅是福建,还有一个可怜的王国——琉球。
琉球王国,地处九州之南,苔湾之北,大明之东,夹在日本战国,大明帝国以及无法无天的徽王府和各类海盗中间,一直以来都很尴尬。
首先,他是大明的属国,大明对待属国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爱咋地咋地。
其次,他是被倭寇洗劫的第一对象,九州出海就是它,只是洗劫久了,实在懒得再动了,相比之下中国东南沿岸更富裕一些,这才暂时放下琉球。可如今俞大猷戚继光在无总督状态下充分发挥个人能力,倭寇只好避开,福建虽然美好,但有些远了,不如先来琉球喝口粥。
第三,由于东番的兴起,大明与南洋的货品得以更方便的流入琉球,再经琉球去日本,琉球王国也开始经营自己的舰队,也就是说,琉球开始有油水了。
杨长帆也没想到,琉球会成为这一系列变故的受害者。
琉球使节最先去九州,希望找徽王府买一些军火,怎奈对徽王府而言,九州的地位已经相当于南京,人员主要以养老为主。使节之后再转来东番,可是主事人不在,胡宗宪在外交问题上缄口不言,琉球使者只好苦等。
另一面,不好的消息传来,在浙江平安与福建倭患的共同促使下,朝廷调任俞大猷为福建总督,配合巡抚阮鹗剿匪。关于什么是“匪”,难免含糊,徐海是匪,散倭是匪,那么徽王府到底是不是匪呢?来往走私船队是不是匪呢?
这个尺度,几乎尽由阮鹗掌控。
由于倭寇南下搅局,福建沿海秩序又愈发严肃起来,本来高高兴兴往来澎湖与福建之间的商队,又变成了顶风作案。
葡萄牙家里有麻烦,杨长帆家里显然更麻烦。
任徐海为匪,他开始祸害自己。
若是平了徐海等匪,自己难免又成了最大的,唯一的匪。
杨长帆虽是不畏战争,也做好了征战准备,但他却从未如此渴望过和平。
想必在很久以前,汪直也曾陷入过这样的矛盾,效忠朝廷剿尽倭寇好像才是唯一的出路,只是他忽略了皇帝个人的心情。倭寇是真刀真枪来拼命的敌人,皇帝却是轻轻抬手足以置你于死地的上位者,与其将自己的事业和性命交给皇帝,杨长帆宁可用战争解决问题。
议事厅内,杨长帆、徐文长、胡宗宪、汪显几人讨论半日,仍在争论。
胡宗宪依然坚持己见:“为今,正式与朝廷议和,定藩属,保东海是为上策。征南洋必先安东海,东海不平,何以征四海?”
“不然。”徐文长每次面对这个问题都与胡宗宪针锋相对,“东海若平,我等必死。明廷只需严肃海禁,断了粮食与流民入东番,集东南水师之力围剿,我们也许可以守半年,一年,甚至两年,但绝对无法长期守住东番。东番若失,满盘皆输,唯有退回九州,再次与倭寇沆瀣一气。于我王府而言,再无称霸之日;于汝贞而言,也再无洗脱之名。”
汪显毫不掩饰地表达立场:“军师说得对。老船主已经被狗皇帝害死了,不该再寄托任何希望。我等生死自是炎黄子孙,绝非大明走狗。”
“两位,今非昔比,严党已亡,仁臣当政,我等封王之事自有分说。”
“仁臣,你这样的仁臣么?”汪显眼睛一眯,“汝贞自诩精忠报国,尽瘁东南,可你宅子里藏的金银,你养的美女,可是比谁都要多的。单是在苔湾府,你真当我们不知道你养了五六个姬妾么。”
“明廷不蓄私财来往疏通,谈何为官?”胡宗宪也不脸红,无理力争,“至于东番姬妾宅邸,皆是船主赏赐,报酬所得,光明正大。”
“我就说一句,说多了船主难免怪我私斗。”汪显无意再争,只瞪着胡宗宪道,“老船主,是你害死的,你的命是少船主给的,你现在的荣华富贵,是咱们徽王府供的,你若身在东番心在京,有不轨之行……”
“好了,不要再说了。”杨长帆抬手挠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信汝贞,不要再说这种话。”
汪显终是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杨长帆接着说道:“至于与明廷的对策,我已三令五申,再说最后一次——【虚与委蛇,厚积薄发】,可逢迎谄媚,可求封王封侯,可以用一切方式欺骗与背叛,但绝对不要再犯义父那样的错误,只身登岸。要么永不登岸,要么率兵登岸。”
杨长帆见胡宗宪还要再说,未等他开口便打断道:“汝贞,我理解你,你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名声,更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