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有误解,认为科技不发达的地方,黎庶都是懵懂无知的。
事实上不是那么回事,老百姓也知道什么水能生喝,什么水要烧熟了喝。
以他们朴素的认知,井水能生喝,那是土里渗出来的,干净。
河水就未必能生喝了——上游洗马桶和衣服,下游打水,最好烧熟了喝。
最最关键的是,水库的水,属于不怎么流动的,算死水——起码是半死的水。
死水,是必须要烧熟了喝的,里面脏东西太多。
甚至很多有条件的地方,烧熟了的死水都不喝,大家只喝活水。
在刘白莲看来,李永生说的水里有虫,实在有点大惊小怪——你不会认为,是这些虫子害人生病吧?
这是时疫,懂吗?是时疫,吸一口气都可能致病的。
李永生不理她,继续盯着手里的一捧清水,似乎像捧着情人的脸,专注而深情。
刘白莲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等了半天之后,也学他一般,捧了一捧水,专注地看,却是看不出什么名堂。
玩什么幺蛾子呢?她侧头看李永生一眼,却发现他眉头轻皱,似乎是在考虑什么,又似乎是在犹豫什么。
良久,她哼一声,“喂,看出花了吗?”
李永生怔怔地发呆,仿佛没有听到她说什么。
就在此刻,远处的人群又躁动了起来,“这个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太医救人啊。”
李永生这才回过神来,侧头看向刘白莲,“我有个设想。”
她没有看错他,刚才他确实是在犹豫,因为他已经大致猜出,这次大规模染病是怎么回事了,只是他无法解释消息的出处,所以才犹豫。
但是他可以犹豫,患者却是等不得了。
刘白莲点点头,怪怪地看着他,“嗯,你说。”
李永生很认真地发问,“你听说过降头吧?”
“这个我知道,”刘白莲点点头,她身为医修,怎么可能不知道降头?那是中土国以南诸多海岛上的秘术,有点类似于西南苗疆的蛊术。
大致原理,就是将小虫子藏到被害人体内,然后激发,不同于蛊术的是,降头师自身不需要养蛊。
刘白莲不是特别懂降头,但是她还是指出了荒谬之处,“我都告诉你了,水会烧熟了喝,怎么会有问题?”
烧开的水里,虫子就都死完了,不可能下降头的。
“你这话最少有两个错误!”李永生伸出食中二指,郑重其事地发话,“谁告诉你说,开水能煮死所有的虫子?还有,水不一定要喝下去才能下降头,洗漱一样可以的。”
“洗漱?”刘白莲顿时就愣住了。
她上修院的时候,就来顿河水库实习过,知道这里的黎庶习惯烧开了水喝,这一点她非常确定,甚至她实习的任务之一,就是提醒那些不在意的人,水要烧开了之后再喝。
但是同时,她也知道,没有谁会用烧开过的水洗漱——烧水是要用柴火的,谁会那么奢侈?
难道,真的是降头?这次轮到她发呆了。
就在她发怔的时候,远处又有人叫了起来,“针术,针术……谁会针术?”
李永生说出自己的猜测,心里的大石头就放下了,于是直起身来,笑着发话,“刘师姑,我得去帮忙救人了,你不妨向上面建议,查一下是不是降头……对了,别说是我说的。”
说完他就走了——针灸在急救中,是很重要的,他针术娴熟,正该在一线上抢救。
刘白莲却是继续在那里发呆。
呆了好一阵,她才反应过来,侧头看时,却发现李永生已经不在身边。
她毫不犹豫,转身就走了回去,然后找到太医院的一名中年人,一本正经地发话,“胡教谕,我觉得该从降头方面考虑一下。”
“降头?”那胡教谕一呲牙,有点奇怪,你怎么会想到这个了呢?
太医院来人,是他为主的,他不但医术精湛,修为也不低,刚晋阶了高阶司修。
但是他并不敢小看刘白莲这高阶制修,小刘的师尊,可是大名鼎鼎的北柳,所以他眉头一皱,“可是他们问过了,喝的水都是烧开过的。”
别的医修也想到了,可能是水的问题,先期就排查过。
“烧开时间短的话,可能会有杀不死的虫子,”刘白莲郑重其事地回答,“而且虫子可以通过体表,进入人体,比如说洗漱的时候。”
“我去!”胡教谕一抬手,重重地拍一下自己的额头,“果然是有这个可能。”
他一转头,大吼一声,“谁通晓降头?这是否可能是降头?”
没谁通晓降头,毕竟那些海岛的人,根本不敢招惹中土国。
所以中土很少能见到降头的实例,大家只是听说过而已——这还亏得他们是医修,不是医修的话,大多数人都没听说过降头,更别说通晓了。
半天没人回答,中北院的王院长叹口气,“我多少知道点,胡教谕想问什么?”
“王院长当前,我可不敢当教谕,”胡教谕冲着刘白莲一摆手,“这位教谕是北柳的高徒,她怀疑可能是降头,开水煮不死或者……洗漱的时候。”
“有这个可能,”王院长毫不犹豫地点头,“赶紧测试一下……谁通晓降头?”
“关键时候,还得看我们朝阳的,”王楠冷哼一声,对着一个中年教谕发话,“小姜你不是会测试?赶紧的。”
小姜翻开随身携带的箱子,很快就翻出了一块灰色的石头,又取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