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随父出征,亲眼见证埃及之战,雅莱对于埃及人的印象,完全来自于那些形容狼狈、灰头土脸的战俘,所以他打破头也想不出,那种只能任人摔打嘲笑、羞辱加身都不敢吭声的凄惨形象,也会有人喜欢?那才真是脑子有病好不好。
忽然问及最戳心的问题,美莎连生气的心情都没了,剩下的,只有一声黯然叹息。结果,居然破天荒的第一次认真回答了他的问题。
她说:“不是,与他无关,我只是……看到了很多悲伤的过去,是为命运的残酷感到难过。也或许,生而为人就是最大的悲哀,我们没有人能只为自己而活,我们活着……都不可能只做自己……”
啊?尚属单纯的少年百分百没听懂,满目茫然,一时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不做自己……那还能做谁?”
美莎抬眼反问:“你是雅莱·奥斯坦,还是哈尔帕的继承人?当有一天,你所必须肩负的职责,是与你真正想过的生活发生冲突时,你又当作何取舍?你能只为自己而活吗?当人们需要你时,你可否枉顾父母亲人或者部下百姓,就把一切统统丢开,只去随心所欲按照你自己的意愿生活?”
雅莱愣住了,也说不清是什么在震动心灵,这种问题,他还从来没想过。
没有人……可以随心所欲吗?
美莎轻轻抚摸身边母狮,低声喃喃:“算我求你,以后不要再欺负姐姐了好吗?你可曾想过,她的生活,也会有多少违背本性的不得已。她是狮子,拥有天神所赐予的野兽的本能,可是活在人群中,她就必须收敛本性,是从来不被允许展露利爪獠牙。这对姐姐是不是一种痛苦呢?在这里,它找不到同类,没有朋友、没有伴侣、没有孩子,是永远不可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如果统统代换到人的身上是不是就很明白了?这是一种怎样的孤独与寂寞,是这一生,注定孤独终老。”
她抬眼看向不懂事的少年:“想想这些,你还舍得再向姐姐下手吗?你有没有想过作为一头狮子,那是公认的百兽之王,她所有的容忍不反抗又是为了什么?记得妈妈说过的,爱是恒久忍耐,若没有爱,那又何需忍耐?若放在野外丛林,若也有谁敢来这样肆无忌惮的揪耳朵、扯胡须,甚至故意捣乱不让她好好用餐要从嘴里去抢食,狮子的本能会是什么反应?不要忘了,她拥有爪子獠牙最锋利的武器,是完全可以毫不客气的反击回去,让冒犯者付出最惨痛的代价!但是在这里,她不行!要陪在我身边,就必须、只能,去忍耐。因为姐姐爱我,是把她的一生都交付给了我,也同时,交付给了在我身边的所有人!”
雅莱沉默下去,生平第一次在这个问题上开始心虚气短,支支吾吾一时结巴了口舌:“我……我也不是故意要欺负她呀,都是因为喜欢美赛,才总想逗她玩,我真没有存心使坏。说起来,嘁,还不都是因为你,谁让你永远都不肯给我一个好态度,我……我也是气不过嘛……”
努力想辩解,到最后却全都成了词不达意的懊恼,雅莱完全说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从心理学的角度去衡量非常简单,这显然就是一种青春少年所独有的、努力想引起关注的心态在作祟——只有招惹狮子,才能引来她的注意,不是吗?
一直以来,这个表姐对雅莱而言最特别之处,或许正在于此:从来没有人会像她一样的无视他、讨厌他,甚至极尽所能的躲着他,这让骄傲少年怎能咽得下这口气?结果,这就好似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她越是无视他讨厌他,他就越不甘心,越要想尽办法去招惹她。于是在这其中,狮子美赛就成了最倒霉的遭殃者。
此刻忽然听到这番说辞,雅莱的心情好似被搅成了一锅粥,是一种形容不出来的即听着心疼又暗觉理亏的郁闷纠结,脸上挂不住,他怏怏点头说:“好,我答应你,今后再也不欺负美赛,一定好好对她。但是,你是不是也能对我好一点?”
美莎斜睨一眼:“怎样才算好一点?”
他说:“至少不要总被归为讨厌鬼吧?”
表姐惊奇反问:“咦?你不是吗?谁敢说不是?”
雅莱难以置信瞪圆眼睛:“喂,我发现了,你才是欺负我早成习惯了对吧?”
厚脸皮少女满目茫然:“我欺负过你吗?”
“连我最心爱的坐骑都没法骑了,这还不算?”
“那也只能说,你最心爱的坐骑是怂包,不知道你原来还有这种癖好呢,都喜欢把怂包当宝贝?”
“你你你……公平一点好不好,你见过有不怕狮子的马么?”
“见过呀,我的金马就不怕,她们还是好朋友呢。”
“那也是作弊,有本事你让美赛对着那匹金马也凶一个。”
“我的金马又没像你的马似的爱娇臭美招人讨厌,姐姐为什么要凶啊?”
“谁说我的马招人讨厌了?你不喜欢只能说是眼光有问题,没错,你的眼光绝对是太太太有问题了,哼,放着该欣赏的不懂得欣赏,偏要去欣赏个埃及人,这不是有病啊?”
“你才有病呢!是从头到脚从内到外统统都有病!早就病得快没法救药了!”
“谁有病啊,你长眼睛了没有,这是什么?肌肉!看到没有,全是肌肉!你见过这么健壮的病人吗?嘁,一点都不懂得欣赏